二十年前,我遇见了一个人。怎么说呢,就像是命中注定我们会在某一天的某个地方注意到彼此。而由于这恰到好处的安排,我们认识了。
他二十岁上下的样子,眼睛闪烁着孩童的童真,柔软的头发和清风亲昵地舞动,白衬衫洗得有点泛黄了,可却恰好给人清新舒服的感觉。我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字眼来形容他“美好”。
在交谈中,我得知他更令人称奇的是,他活到现在,只做了两件事:读书和爱人。他不用吃饭喝水,不用睡觉休息,也不用忧愁担忧,只是在读书和爱人中度过二十年的时间。他一直是孤单一人,白天力所能及地去帮助别人,因为自己美好和善的形象,别人也总乐于相信他;到了夜里,他坐在没人的角落里,捧着书津津有味地看着,书是白天帮助的人作为回报送给他的。他这二十年就是这么生活的。
一开始我也不信,不吃不喝他怎么活下来的。他说,自己读书的时候,书中文字的能量可以补充到自己体内,所以每天夜里都需要读书来维持生命。
那不睡觉呢,你不休息不会疲惫吗?他说,自己白天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就是一种休息,看到他们满足的笑容,心里感受到那种快乐,我觉得很清醒舒服。就像刚刚我帮你送到医院一样,现在又充满了能量。
“好了,我要走了。”他说,“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说完,他消失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
可能我们谁也没想到,再次遇见会是在今天。那就是我当年第一次见他时我自己的样子,冰天雪地流落街头,差点冻死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帮我扶起送去了医院。我差点没认出来他,可是他坐在街头乞讨的声音还是让我第一时间辨别出来了。
我如今七十岁了,他也一眼认出了我。在他羞于躲闪的时候,我告诉他“你在我心中还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只会读书和爱人的男生。”我能看到他震颤的脸蓬头乱发下面眼睛闪着泪光。
我就近带他来到小吃摊边坐下,点了大份的牛肉面。我看着他狼吞虎咽,时光也在的嘴里进进出出。周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仿佛二十年的光阴就在这其中穿梭而过。
他填饱肚子后的一个小时,给我讲了他这些年的经历。
因为我对他生活方式的质疑,他开始尝试着吃饭、喝水、睡觉、娱乐等等,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是,他发现饭菜味道比书中的文字更美味,还能填饱肚子,他渐渐地不再看书了;他睡觉的时候,可以做梦可以不用到处奔波,这样更节省体力,他变得懒惰,也不去帮助别人了。他意识到凭借自己的智慧和以前积攒起来的信任,可以轻而易举地去行骗。他开始沉迷酒色,耽于享乐。他为自己终于有了一副“正常”的肉体而欢呼。
最后,因为一次诈骗,被警方逮捕。刑满释放后,因为没有一技之长只能沦落街头乞讨为生。
我年迈的心脏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怦怦跳动着。当年我是在他的身上感受到美好,重拾生活的力量,一步步走上正轨。然而今天?本不至此啊!
可也许这正是他的归宿,二十年前他竭尽所能去帮助别人,如今他却也需要世人的施舍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