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支教回忆
晁若愚
(上图为深圳大学图书馆,我读书的地方。下图为惠州龙门县麻榨中学,我支教的地方,这是我初次工作的地方。)
1:为什么支教
整整八年前,2010年5月,我快要大学毕业,面临找工作的问题。经过一番颇为痛苦的权衡,我决定参加广东省三支一扶计划,去惠州支教。
首先是我的父母很不理解。母亲在电话里说:“我们好不容易送你离开农村了,现在又要回到农村去吗?”我说:“只是暂时的。随时可以离开的。只是去体验一下。”父亲说:“你在农村长大,还不知道农村是什么样子?有什么好体验的?”
我知道,和父母沟通有时候很困难。尤其我和父亲脾气都不好,有时候会吵起来,以致挂电话。
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我还问询了四位我觉得和我关系比较亲密的大学老师。这种关系亲密,也是相对而言的,因为如果不上他们的课、我不主动去找老师,一个学期也难见一面,更不要说一对一地促膝长谈了。
我问的第一个老师是我的文学院的一位教授。他50多岁,跟我的父亲年龄相仿。其学问和为人,我认为是不错的。他很支持我的想法,在电话里说到:“其实我也想去农村做一些调查,就像当年的费孝通那样。况且,现在我们招研究生也希望招一些经历比较特殊、有社会经验的。你是一个读书的料,你以后还可以考研究生嘛。”我在毕业的那一年,曾报考过本校的研究生,当时就希望选他做我的导师。不过,因为我的考分差了十三分,落榜了。
我又问询了文学院的另一位老师。这个老师年纪较轻,30多岁。当时我正在痛苦的犹豫之中。他说:“你有这个爱心很好。如果你觉得现在有困难,可以先找工作,等到在城市里扎下根了,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嘛。现在不是有很多城乡教师交流的活动嘛。”
我问询的第三位老师是来自传播学院的一位老教师。他60岁了,马上就要退休了。他曾是下乡知青,下乡地点就在我的家乡。我曾经旁听了他的《城市文化研究》。他备课认真,讲课生动,在学生中很受欢迎。而很多老师的课则味同嚼蜡、枯燥乏味。我旁听了整整一个学期,一节课也没落下。他讲到了理想主义,还说“现在的大学教育已经变成了职业教育,人文精神十分淡薄”。能在课堂上听见老师讲这样的话,这让我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仿佛在沙漠里遇见了绿洲。期末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说道:“你不为学分而来。我很感动。”他一开始误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如果参加西部计划,从S城到其对口支援的边疆少数民族自治区K市支教一年后,S市便会把我安置在其公办学校里。他说:“这样也不错。算是‘曲线救国’。年轻人还是要敢闯。”等到我说明支教完后是不包安置工作的后,他对我表示了歉意,说道:“对不起,我一开始没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是这样,那就完全可以否决掉了。”我不无学生腔地说道:“那我觉得总得有点牺牲精神啊。”他说:“咱牺牲不起啊。你父母要是大款,咱不缺钱,想去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最后,他似乎有什么事情,匆匆地和我道别,挂掉了电话。
我还问询了一位我以前在经济学院的老师。我当时选修了他的《市场营销》,居然在期末考试的时候还得了A。不过,直到现在我都不太清楚市场营销是什么,只是模糊地感到是帮别人卖东西的。他的课在我看来虽然不是很好,但对学生却十分友好热情。我拨通了他的电话。我们约定了面谈的时间地点。在学校食堂的餐桌上,我们边吃边谈。老师说:“我赞成你去农村。你可以把那里的见闻写成文字。现在的城里人就喜欢看这些东西。你有作家的潜质。我建议你现在就开始动笔写。”最后,我又和他谈了一些话题,比如是在异地发展好还是在家乡发展好,是在大城市发展好还是在中小城市发展好甚或是在农村发展好。饭后,老师说他还有事,便匆匆地告别了。
当一些同学知道我要去支教的时候,他们提到了“高尚”这个词。我知道,我没那么高尚。
在这种反复权衡中,我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八年后,现在,重新来看曾经面临的选择,其实是那么简单。想去就去吧。现在还有些后悔,应该去的更加远一些。当时深圳对口支援新疆喀什。那里位于边疆,可以去体验一些边疆风情。
我一直问自己:你为什么去支教?我想,当时自己是这样想的:想去看看现在的农村教育是什么样子。自己在农村长大,成长的过程充满了很多烦恼酸楚,我觉得农村教育的问题很多。大学期间,我曾写了自己的第一个小说《娃娃王》,就是以自己在农村上小学和初中的经历写的。在这篇小说里,我批评了那些动不动就打骂学生的农村教师。一些农村教师的简单粗暴给我带来了伤害。我在一篇教育随笔《我所接受的语文教育》中这样结尾:农村教师素质堪忧,农村教育堪忧!路漫漫其修远兮,而睡将为之上下求索呢?
我从高中开始就喜欢读书,尤其是人文类的,当然是课外书,不是教科书。大学更是给我提供了大量的书可以看。这些书读下来,多多少少使得我有点理想主义的情怀。
当然,还有一点,我还没有说,那就是我因为在大四上学期要准备考研,所以没有参加专业实习——去中小学学校。所以借这次支教去弥补一些工作经验。
为什么去支教?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这个高调我唱不了。)去基层锻炼锻炼?去体验一段时间然后离开?去为自己镀一层“金”?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有支教这回事?也许是因为一些地方缺少教师,为了吸引大学生去那里工作。但频繁地来了又走,这似乎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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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若愚,80后,祖籍陕西宝鸡,深圳大学文学院毕业。主要从事教育工作。喜欢写作,有作品发表。
作者微信:chaoruo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