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头鱼,我最最最最可爱的朋友,有着可以和大头儿子媲美的头。不过,这并不是他叫胖头鱼的主要原因。
胖头鱼喜欢毛绒绒的东西,他有一只特别大的乌龟玩偶,每晚入睡时,他都会抱着乌龟睡觉。我记得有一次,我偷偷地把乌龟藏在一个小角落,他苦苦寻找了三天三夜,每晚都不能入眠。起初我觉得很好玩,可后来发现自己好无聊哦,我打算去找回那只乌龟,可那只乌龟真的消失不见了,整个下午我一直对这件事情感到愧疚,直到回到宿舍……
他手上拿着被咬的到处是伤的乌龟,身旁多了三只猫。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而是开心的笑容。事到如今,我还是蛮后悔的,因为宿舍里多了三个要吃喝拉撒的小怪物。胖头鱼问我给她们取什么名字,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阿猫,阿野,阿傻。”
他点了点头,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我:“取的真好听!”
我…表示…赞同!
阿猫,是三只猫的头目,全身洁白,有着一张萌翻天下的小脸蛋。她经常带着其他两只猫鬼混,每次回来全身上下都是泥和水,而且总是用着蔑视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一切,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胖头鱼最喜欢阿猫了,把铲屎官的工作做到了极致,任劳任怨。他总是用温和的眼光看着她,抚摸她的长毛。
阿野,排名老二,上身黑的发亮,下身白的惨淡。她是最疯狂的一个,似乎体力永远用不完,无时无刻在奔跑,你很难追上她的猫步,是超越动物和人的短跑健将。一般来说,很难见到她的身影,除非她饿了。
阿傻,排名老三,类似于加菲猫,身上有着不对齐的虎色斑纹,存在感十分弱,弱到你压根注意不到她。她喜欢静静地待在胖头鱼的床上,一待就是一整天,她也喜欢跟在胖头鱼的后面,她喜欢胖头鱼的气味,她喜欢胖头鱼的一切。她不喜欢出门,但为了她们的姐妹契约,她不得不拖着她那沉甸甸的身体在外面撒野。
阿野和我走的最近,她喜欢向我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为什么胖头鱼喜欢毛绒玩具呢?”
“因为喜欢,所以喜欢。”
“为什么人要谈恋爱呢?”
“为了传宗接代。”
“为什么我们不同呢?”
“因为…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阿野在我旁边的时候才会安静下来,她喜欢和我坐在操场边听音乐,发牢骚。我问她:“为什么你在别人面前很活泼呢?”
她用爪子挠了挠耳朵:“因为这样子,鱼哥才能注意到我呀!”
“那我呢?”
“你很安静,和你在一起很有安全感。”阿野把爪子放在我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笑容。
最后一次见到阿野是一个下雨天,我一人撑着伞独自走在马路上,远远地看到一只猫躺在地上,我赶紧跑了过去,是阿野。她身上全是泥,雨水不停地拍打在她的身上,她似乎已经睡着了。我凑到她的脸旁,只听见她微弱的声音:“我喜欢鱼哥,我也喜欢你。”
我抱着她的尸体走回了宿舍,阿猫不停地舔自己的爪子,阿傻呆呆地趴在书本上,而胖头鱼一脸苦恼。
胖头鱼抬起头看着我,他缓缓地接过阿野的尸体,轻轻地抚摸着她冰凉的毛发,似乎还藏有一丝温暖。阿猫停了下来,跑到胖头鱼的面前,用鼻子嗅闻着阿野的气息,有种淡淡的香味,我好像也闻到了,那种疯狂而又雅致的气味。整个下午,胖头鱼抱着阿野,不肯放下,而我,一个人坐在操场边享受着雨水的滋润。
阿野跑的好快,好快,快到我们根本追不上她,我们只好在她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她,其实她一直在追我们,我们就像在操场上无休止地追逐。只有那么一刻,我们可以看见彼此,然后擦肩而过。
阿猫有一个梦想,她想成为第一位喵星人中的歌唱家。阿野走后,她也不怎么出门了,天天拨弄着胖头鱼的吉他,尽情嘶吼着。胖头鱼也喜欢唱歌,没事的时候就弹弹吉他,唱歌给我们听。阿猫总是依偎在他的身上,竖起耳朵倾听他细腻的嗓音。
“小鱼,你说我的梦会成真吗?”
“会的。”
下大雪的第一天,阿猫站在阳台上,把手伸出栏杆外,接住了一片雪花,然后灰溜溜地跑到胖头鱼的面前,张开手,雪花早已化为冰水。她又跑回阳台上,重复以上的动作,前前后后一共十七次,当她喘着气再次站在胖头鱼的面前,眼睛雪亮。
阿猫小声说:“小鱼,我要走了。”
“嗯。”胖头鱼没有看她,而是在调弄自己的吉他。
阿猫跳到胖头鱼的衣柜上,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望了望四周的环境,准备离开。
“等一下!”
“嗯?”
胖头鱼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个迷你的小吉他,走到她的面前,把小吉他放在她的包裹里:“路上注意安全。”
阿猫优雅地鞠了一个90度的躬,然后跳出了窗外,然后,然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阿傻成为了胖头鱼唯一的伴侣,阿傻和以前一样,安静地趴在胖头鱼的床上睡觉。每当胖头鱼回来的时候,她就会乖乖地站在猫盆前,等待胖头鱼喂食。吉他被放在柜子里,染上了许多的尘灰。
深夜,阿傻在胖头鱼的床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胖头鱼用肥嫩的手抚摸着她的毛:“怎么了?”
“我想听你弹吉他,我想听你唱歌。”
胖头鱼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拖鞋,摸着黑在柜子里拿出了吉他。他倚在床枕上,轻轻地弹奏起来,嘴里哼起小曲儿:
“夜雨纷飞,伞已撑碎,何苦把这好意乱尾。忍着不理会,我多累,一场剧,可有万种体验。何苦把好事看可悲,你的未来必定很美。”
阿傻托住自己的下巴,情不自禁地摇晃着头。她看向眼前的胖头鱼,虽然处于黑夜,但他的眼睛清澈而明亮。
“鱼头,你说,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呀?”
“看不见她时,脑子里全是她。”
“这样呀,看来我喜欢你了。”
“我不喜欢你,但我愿意陪你。”
胖头鱼把阿傻搂进自己的被窝中,两个人紧紧地靠着彼此,2018年最后一场大雪快要结束了。
第二天早上,胖头鱼惺惺然睁开双眼,他猛然起身,迅速地观察周围的一切,阿傻不见了。他摸了摸他右手旁,一只乌龟攥紧在他的手中,那只乌龟身上被粘满了胶带。胖头鱼又躺了下来,抱紧手中的乌龟,泪水浸透了他的双️眼,冥冥之中,他好像又看见了阿猫……
阿傻离开的第五天,胖头鱼收拾着行李准备回家。只见阳台上多了一个黑色的球,走进一看,是一只黑猫。就在此刻,阿傻突然出现在胖头鱼的身边,她穿过了他的视线,直冲进黑猫的怀里。阿傻有伴了……
2019年的冬天,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了整个街区,整条大路被坚冰凝固,窗户在不停地摇晃,似乎下一秒就会碎裂。
阿傻躺在盒子里不停地喘息着,当最后一条生命蹦发时,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快要离开了。她望向窗外的大雪,一双大手把她抱了起来,一股浓浓的暖意从她嘴角划过,她笑了,第一次笑,第一个吻,留给了自己最想要的人。
五只全新的小生命诞生了,他们哭喊着,胖头鱼自己冲泡奶粉,喂他们喝奶,坐在他们的旁边弹吉他。
“我的泪真要飘 就往心里飘
哈姆雷特怎能为 这小事泪掉
这宿命已敲响 人生剧本已定稿
尽量别让今天的泪白流就好
苦心抉择 生存毁灭
这沉重我愿替你背
你若赠我 冷眼相对
才能令我加倍安慰”
黑猫闪现在胖头鱼的面前,用嘴叼走了一只又一只的小猫,当他叼走最后一只的时候,胖头鱼朝他看去,发出了沉闷的嗓音:“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黑猫顿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
胖头鱼背上吉他,扔掉了手上的乌龟,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2025年,我捧着热呼呼的奶茶,望着窗外的大屏幕。大屏幕上是一只纯白色的猫,她手里拿着话筒,跟随着音乐的节拍缓缓舞动起来,她用细腻的嗓音演绎着这都市的寂静:
“我和你的遇见
从未遇过
我和你的未来
从未想过
我和你的小屋
从未有过
我和你的故事
从未结束
只是,应该要画上句号了。”
“老板,我要一杯拿铁咖啡。”
“喽,你的拿铁咖啡。”
一个身穿厚羽绒服的中年男子坐在我的面前,他举起他手中的咖啡喝了起来。
“怎么,你也喜欢白梦的歌?”
“算是吧。”
我看向他的脸庞,岁月的烙印狠狠地刻在他的脸上,他的双手冻的不成模样。他轻轻地调弄他的吉他,咳了几声,用低沉的嗓音娓娓唱道:
“你的模样,我已忘记
你的心,我已敲碎
你和我,不复存在
但我仍相信你,仍相信那个冬天
仍相信爱情,仍相信你从未离开”
那年暑假,胖头鱼告诉了我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猫的命却有九条……
那我应该怎样才能记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