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攘的长街,晕黄的光斑,恍然隔世,这里依旧繁华。
这景倒映在水洼,镜中,眼里。
巷口那槐树未沾些许嘈杂,我在它之下,已故多年。
从那座反射着光辉的大楼上一跃而下,夕阳的余晖下血泊成了橙红色,合眼长眠。
然而我没有那么荣幸的离开,魂却留在这里。
我像往常一样依于老槐的背部闭目养神,以为这样我就不用看到,不会痛苦,错了,一切都错了。
巷里回荡着吵架的声音,男人粗犷的口音夹着市井的脏话,女人尖细的嗓音和痛哭仿佛表达着不满,“啪”耳光响亮且悠悠回荡,随即而来的就是家具的翻到和东西落地的嘈杂,第四回,这个月第四回。
男人出轨,女人捉奸,离婚闹了一个月。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白天这女人就蹲在这哭,开始我还是想劝劝来着,结果发现自己想让她看见都困难,便就当了一回免费的观众,看了这场无尽的闹剧。
最后男人身败名裂,女人也分得了财产,如愿以偿,戏散场,这里就剩一个观众,和往后清净的夜晚。
后来,有个老头子,天天拿着二胡,在树下边唱边拉,刚开始我闲他吵,想报复他来着,结果发现自己连颗石子都拿不起,就作罢了,在他身旁席地而坐,和着曲子随着他摇头晃脑,每当他停下手里的弓端起地下的搪瓷杯的时候,他都会注视着我顿一下,我很多次都在怀疑他是不是能看到我。然后就这样日复一日
那天清晨绵绵细雨落下,梅雨季要来了啊!正这么想,就看到面前匆匆走过的黑衣人群,我从树上一跃而下,跟上他们,准备去再看一场免费的戏。
当我停下,抬头一看,那礼堂正中不正是那拉二胡的老头,他成了黑白照,和我一样,那一朝,成了七寸的大照片,我仿佛有些窒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老当益壮的人,成了这样,感叹世事无常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老妇人泣不成声,被其他人半搀半就,脸上的皱纹深深地叠在一起,痛不欲生,后面一个不及十岁的小男孩攥紧父亲的衣角,嚎啕大哭,并排的几个中年人也泪流满面,不时的用手帕擦拭,只有角落的几个人没有流泪,还有几个妇人挤眼泪挤的很是专业,抽噎啜泣抹洋葱,眼泪决堤地流,可我看见得尽是肮脏,我大摇大摆的站在她们面前,想唾骂几句,突然有个问题出现,是不是我死后,那些恨着我的人也这样恶心的装模作样?我嫌恶的转头,向着那个黑白照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追悼会开完了之后,我尾随着那几个装哭的妇人,一路她们都在说着老头的死和分家产的事,我转过身,离开了。我没有死前,父母也被卷进遗产争夺的事件中左右为难,最终母亲将一纸公文拿上法庭,遗产被捐赠,有关键的亲戚没有分得一丝一毫包括母亲自己,母亲和父亲成了罪人,亲戚再也没有和我们联络过,我还曾经为这疑惑,到死,我都不明白。
我远远地望那棵老槐树,隐约听见,
“人生如故,我站上了高塔,历过千辛万苦,尝过人生百味,却猜不透人究竟为何?”
“人生如故,欲洗濯自我,驱尽黑暗疾苦,却不曾想过被逼上绝路。”
“人看不懂猜不透,就任由东西吧!上路。”
那老爷爷拉着我,飞起,原来魂在这里是留恋,再转头,熙攘的人群在华灯中浸泡,像我活着的时候一样,从未变过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