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冬天的冷被一枚莽撞出现的太阳收了些去,光线明晃晃刺眼,带着暖意铺在黑亮亮的柏油路上,唐青从高铁站出来上了公交车准备回家,沿路站点多,车子走走停停。
唐青心事重,正盯着缓缓移动的柏油路发呆,迎面走来一个披头散发的流浪汉,脸黑得跟刚下过煤井一样,身上披的那件大衣却出奇的新,还有点眼熟。
再仔细一看,唐青懵了,那件大衣竟然是自己的!因为大衣胸前有一朵她自己绣上去的牡丹花,淡粉色,错不了。
这件衣服应该是在家里的衣柜里,怎么跑流浪汉身上去了?唐青立马发了条微信给老公戴大鸣问怎么回事。不一会,对方回了条信息:“你出去几个月不着家,人也联系不上,我以为你不再回来了,就把你的衣服打包丢出去了,被需要的人拾去穿上,总好过放家里占地方!”
唐青气得脸发烫,左手紧紧抓着右手,压抑着怒火,耳朵根开始泛红,看来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戴大鸣铁了心要离。
此时流浪汉已经近到眼前,唐青看得真切,驼色大衣领被一双黑漆漆的手压在胸口,流浪汉骨架大,衣服小了点无法扣上,这场景看得她心塞,索性别过脸,对面是一群护着大小行李的乘客。
2
半年前,为了多挣钱,唐青进了保险公司上班,公司里的人都说提成高,时间自由,发展空间大。
参加了公司的入职培训后,开始到外面找单,此时才发现人家一听是卖保险的,立马就找个理由走开了,要好朋友的话,还会礼貌的说再看看,看看之后就不会再看了。
唐青闭门羹吃多了也渐渐习惯,她有股子不服输的劲,暗下决心要做出成绩。于是下了早会就出去到处转悠,一有空就待在领导开的会所里,看别人怎么展业,怎么说产品,一套套的学。
刚结婚一年多的唐青,忙起来忘了时间,月亮都爬到下坡路了还没着家,戴大鸣吃了晚饭洗了澡看了几集电视,眼皮子打架了还没见妻子回来,打个电话过去,唐青说在忙,给客户讲单子。
戴大鸣自己上班挣得少,现在妻子这么努力做业绩,也是为了多挣点,好尽早交个首付拿套房,结束一大家子挤在一个屋檐下的窘境。一想到这,戴大鸣心生愧疚,也不敢催促妻子,枕着一床孤零零睡得也算香甜。
日子长了,唐青经常很晚才回来,身边人就跟戴大鸣吹耳语:“听说有人卖保险都卖到别人床上去了,你老婆这么漂亮……”
对方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意思重重地插进戴大鸣心里,拔都拔不掉。
3
戴大鸣开始不淡定了,一天晚上守着妻子回来,他脸上飘着黑云,在夜晚昏暗的灯光下变得如墨汁一般。
他平日的理解和谦让像是攒着为此刻坏脾气的爆发似的,压着一股火似的质问:“每天这时候才着家,客户都不用睡觉的吗?事情白天还忙不完,非要天天整得这么晚?”
唐青最近业绩不怎么好,成天在外跑也压着一口气,俩人就开始吵。从卧室到客厅,楼下响起了父亲的咳嗽声。
总要顾及老人颜面,俩人停了嘴,冷战了一夜,第一次分开睡。
经过这一次,戴大鸣以为妻子会收敛一点,起码回来得早些吧,可唐青依然如故,除了晚归,现在还不给好脸色了,这下戴大鸣失了算,心里窝着火,俩人就这样冷战着。
其实唐青不是不想早回,只是想尽快做出成绩,当初在进公司之前,因为一时被培训课打了鸡血,于是在几百人面前夸下海口要多久升任主管。
说话容易,可这事真办起来就难了,眼看着当初约定的期限快到了,她急得嘴巴里都起了许多小泡,每天在外面口水说干了,保单没开多少,白眼倒收了一堆,心里烦闷。刚开始是忙得不能回,后来是不愿那么早回去,宁愿坐在路边发呆,也要拖到那个点,这都成了一种习惯。
她也想和戴大鸣说说心里的压力与无奈,但一看到他每天下过班不是玩手机就是看电脑,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挣着三千多一点的工资像是已经登顶人生颠峰一样,当初恋爱时说的努力奋斗,早已经忘到九宵云外,想到这,唐青倾诉的欲望便被打进了冷宫。
4
夫妻俩熬着日子,唐青发觉戴大鸣有些不对劲,不再唠叨着回家晚的事,对男女间的那点事也不猴急了,之前跟猫抢鱼似的总吃不饱,现在倒好,鱼放在嘴边也懒得去闻闻。
猫不馋鱼腥,要么病了,要么吃撑了,戴大鸣明显是在别处得到满足,所以对唐青也不在意了,俩人动不动就冷战,话也说不上几句,较着劲,就看谁先认输。
一天早上起床,唐青去上厕所,门关着,里面传出戴大鸣压着劲的笑声,这半个月来,戴大鸣没给一点好脸色,这时候跟谁在说笑?瞅准了个机会,唐青翻看了他的手机。微信聊天界面有一个女人的头像上有个小红点,里面只有一个献吻的表情,其它的已经被删除。
这个男人显然在外面有人了,唐青性子直,忍不了这气,拿着手机拍桌子上,对着刚洗完澡正穿短裤的戴大鸣说:“你跟别人玩暧昧,把我当什么了!”
戴大鸣刚开始有些想示弱的意思,但刚把裤头穿好,气焰就上来了,说:“你整天在外面跑,谁知道是跑业务还是跑那啥,你心里还有这个家么,还有我么?”
“你以为我轻松呐,起早贪黑的,不就想多挣点钱攒个房么,你要有本事,干嘛还跟一大家子挤在这一栋老楼里?我哪还犯得着厚着脸皮到处贴冷屁股去卖保单?竟然怀疑我,你心给狗吃了吗!”
男人最怕两个不行,一个是床上不行,一个是挣钱不行。戴大鸣听到妻子说自己挣钱不行,火气也上来了,一句话冲了过去:“嫌我没本事,你咋不找个有本事的!”
俩人吵得兴起,把最难听的话都扔了出来,最后唐青抓了几件衣服,拖着行李走了,她想去朋友那住几天,冷静冷静,戴大鸣也没拦着。
5
那时,公司总部正准备举办精英培训班,教学加实战指导,为期两个月,包吃住,名额有限。唐青跟领导求情要了个名额,想趁此机会把业务能力狠狠提升一下,也远离那个戴大鸣,便跟几位同事南下去了总部。
既然是培训,免不了天天上课,课后又开各种会,忙得倒也充实,期间戴大鸣打过来几次电话,正在上课的唐青把手机调成静音,下课看到后也不想回拨过去,她脑子里现在把工作推到了第一位,自己有能力了才有路可选,男人许多时候就是块彩色玻璃,看着鲜艳,却一点也不可靠。
两个月后,课程结束,唐青在回来的公交车上,看到流浪汉竟穿着自己的大衣,在得知戴大鸣把自己的东西打包丢出来之后,她便铁了心不再回那个家,这个婚也得离,万幸的是他们还没有孩子,不然又得多一个可怜的小生命。
人的劲头有限,当你想同时做好几件事的时候,力不从心,但如果只朝一处使劲,下了死心,早晚会出成绩。这就好比破了许多洞的气球,你用吃奶的劲去吹也大不起来,把洞堵住,再吹就容易得多。
唐青在感情上断了念头,一心扑在工作上,业绩越做越好,成了公司的销售明星,工资翻了几番,在外租了公寓住着,倒也乐得自在,她准备等忙完这段时间,再找戴大鸣办离婚的事。
6
一天早上,唐青打扮妥当正准备出门上班,戴大鸣手里提着一盒点心就站在门口,吓了她一跳。点心是唐青喜欢吃的牌子,住址是闺蜜禁不住一顿大餐诱惑给透露出去的,唐青心里暗暗责备,损友不可交!
戴大鸣脸上堆满了掺着半分真情,半分紧张,三分歉意,六分奉迎的笑,完全将先前讲的那些狠话、做的狠事忘得一干二净,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上来就要牵唐青的手。
唐青反应过来,急忙甩开,把门一关,朝侧边一闪腰就往楼下走,戴大鸣跟上来,弓着腰,越看越像经年待候主子的公公。
“好媳妇,回家来吧,我们好好过日子。”
“过日子?过什么日子,你把我东西不都扔出来了么,容不下我也不强挤,外面世界这么大,我干嘛非要和你在一起?”
“起码我们还是合法夫妻吧。”
“马上就不是了!”
县城就那么点大,打听点事情也容易,唐青没几个来回便知道了戴大鸣费尽心机找上门的原因。
自从唐青没再回那个家之后,戴大鸣倒乐得自在,和外面搭上的女人越来越火热,直到有一天,女人跑去戴大鸣家里一看,不乐意了,嫌条件不好,而男人又是二手的,婚还没离,当时就提了俩条件:买房、离婚。
7
要是买得起,戴大鸣早买了,可手上哪有钱,挣的仨瓜俩枣糊个口,跟女人来点小浪漫还勉强可以,真要动大手笔,立马凉凉。
女人不乐意了,天天闹,也不小鸟依人了,也不温柔体贴了,成了平庸的女子,成了《格林童话》里的那个渔夫的妻子,戴大鸣烦了,这才想起了唐青。
他以为我是收破烂的么?可笑!唐青打印了一份离婚协议寄给戴大鸣,给对方退回了,上面还留了几个字:誓死不离!
还真是个硬汉,既然要死磕到底,那就公事公办。唐青托朋友找到戴大鸣相好的那个女人,俩人见了面,对方长得不差,也年轻,不过比当初的唐青看得远,毕竟还知道衡量一下男人的底子,不像当年的自己,被感情冲昏了脑,以为有了爱啥都会有,事实却啪啪打脸。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也容易,唐青给了点小钱便从女人手里拿到了戴大鸣婚内出轨的证据,于是请了律师,一纸诉讼递交到法院。
开庭那天,戴大鸣的老父亲拄着拐仗也来了,一行人在门口相遇,出于礼貌,唐青上前打了声招呼。老人家当着面用拐仗去打戴大鸣,说他鬼迷了心窍,尽做些丢人的事。
唐青在一旁看着,吸了吸鼻子,虽然她知道这是一个表演,但看着心里还是有点发酸,老人家想试图挽回,但为时已晚。
庭审挺顺利,戴大鸣起初还厚着脸皮说没出轨,夫妻感情还在,唐青把证据拿出来,他一下就蔫了。
从法院出来,戴大鸣看见唐青上了一个男人等在门口的车,他醋意大发,指着唐青就骂开了:“说我出轨,你跟别人不也有一腿么!”
唐青在车里笑笑,挥舞着手中刚拿到的离婚判决书,绝尘而去,她彻底自由了。她知道这结果,所以提前请男同事来接他,就是想在最后恶心一下前夫,从此成为路人,以后的生活靠自己也能过得精彩!
当晚,唐青宴请要好朋友来家里庆祝离婚成功,谁说女人离婚就要伤心难过、哭哭啼啼?有能力的女人离婚那叫喜提单身!
别招惹真爱过你的女人,她狠起来,你都会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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