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中一位年长的前辈告诉我说:“你现在工作稳定,老公也能挣到钱,基本生活都能满足,过几年一定会越来越好,我们有的你以后都会有,放心吧,慢慢来就可以了。”
她出于好心,给我这为了物质生活而烦躁苦闷的生活塞了一颗定心丸,可是我咽不下去。
我想告诉她,我和你不一样。你的房子是父母出首付帮你买的,你都将近40岁了,才做到了科长,拿到了1万块的工资,七七八八地扣完,所剩无几。你老公和你水平相当,但你们想要过更好的生活,就不得不接受你们父母的接济。他们总是跑到你们家,想办法在你们房间某个角落里塞钱。
可是我和我先生,都没有这么条件优越的父母。我知道房价在涨,但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的工作才刚刚起步,现在连首付都凑不齐,我们的父母都徘徊在温饱线上,常常需要我们的贴补和帮助。我也无法满足于所谓的编制,毕竟我离退休还很远,过几年政策变了,大概就不存在什么编制内外了。
我不敢懈怠,因为我还过着如履薄冰的上班族的日子,我还要在领导的眼皮下生存,还要在硝烟弥漫的竞争中打拼。我没有房产,也生不起孩子,我需要牢固的物质基础以过上体面的生活,也需要掌握安身立命的本事而不是战战兢兢的被迫谋生。
我不敢懈怠,因为我担心一旦我选择得过且过,我就可能面临着被淘汰的风险,被甩尾的噩梦,成为被痛打的落水狗和渺小卑微的灵魂。
我一直还算是踏实努力的人,但也常常为年轻时的贪图安逸而感到遗憾,也曾经为自己走过的弯路暗自悔恨。
有一段时间,我疯狂地沉迷于网购,那正是某宝兴盛的初期,网购热潮如日中天的时候。我和那些20岁出头生怕到了25岁就容颜不再的女孩子一样,整天思考着如何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在人前人后保持风光、招摇过市。我把吸引男性的目光和女子的羡慕当作最有存在感的体现,我以为我终于摆脱了原生家庭的自卑和贫穷,成就了崭新的自我。
那时课程比较少,有课我也逃掉不去上了,要么去实习,要么做兼职,给自己的借口是多尝试不同的岗位,为自己将来就业做准备,实际上十分盲目,毫无章法。我应聘过各种类型的职务,但我眼里只有微薄的实习工资,我经常抱怨公司对实习生的压榨,抱怨公司给实习生的条件和待遇不够公平公正。现在反思起来,我也仅仅是为了那一份可供填到简历中去的良好履历,我并没有认真地在实习过程中提高能力、更新技能,也没有因此而拓展人脉、结交良师益友。我只是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在努力,其实我只鼠目寸光地看到了一点蝇头小利,我只想着赚钱,然后消费和购物,享受吃喝玩乐、纸醉金迷的生活,沾沾自喜地做着自食其力的美梦。
那时我作为在校生,一个月打工赚钱可以达到3000多,而我会花掉2/3以上的钱用在买衣服上,而且我买的都还是便宜货。我一直沉醉在自己很有眼光、很会挑选的假象中,总以为自己可以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好的东西。而我也一直自我感觉良好地接受着身边人的赞美,以为自己很有品味。后来直到毕业以后,我才发现,地摊货永远是地摊货,无论你在哪里逛、在哪里买,你花50块钱买的绝不可能有500块钱的品质,而我洋洋自得的那些“身材好怎么穿都好看”的理论,在明白人眼里不过是个笑话。我把那些宝贵的时间和学习机会都浪费了,却过早地为了挣钱而透支了自己的精力和欲望,最后整个人变得平庸乏味、百无聊赖,内心只剩下空虚和迷茫。
这个重大发现就如同醍醐灌顶,让我大彻大悟。当我把大量逛购物网站的时间节省下来,我发现我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忙碌。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看书、写文章,继续追逐我的文学梦想,做一个新时代的文人骚客。而且我还能挖掘自己的潜能,培养更多的兴趣爱好。参加工作后,我利用业余时间学习古筝,现在古筝演奏水平已经达到了业余7级,虽然谈不上技艺超群,但在我的生活圈子里也算是有了令人刮目相看的一技之长。
我不敢懈怠,当我挣着辛苦钱,然后又发泄一样地大肆挥霍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恐慌的,那种恐慌催促我改变。我不敢像身边的官太太、富太太一样,满足于一份朝九晚五、轻松容易的工作,我不敢奢求命运的眷顾,我也不能指望让我先生来替我完成创造财富的使命,我要依靠的只能是我自己。我之所以从之前那一段庸庸碌碌的苦闷中清醒过来,就是因为这颗自我麻痹的定心丸,我咽不下去。
我既不能躺在自我催眠的床榻上安享平凡人生,也不愿和大多数人一样埋头苦干、不问前程,我不喜欢一成不变、按部就班地度日,我想要探索更丰富更广大的世界,我渴望在规划未来的时候有无限的可能,而不是在柴米油盐的重复和琐碎中消磨时光。当别人可怜我劳碌匆忙的时候,我不置可否。我不能说她们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是错的,因为我也无法保证自己咬紧牙关、锲而不舍就是对的。我的出身、我的经历时刻鞭策着我,叫我不敢懈怠,不敢随遇而安,这种个性就像基因一样造就了我,也束缚着我。我只能一直不停地督促自己,把大脑的发条不断地拧紧,我才能透得过气来,不至于在沉睡中溺亡。
我突然想起一篇口口相传的文章:《我奋斗了18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是的,我知道我有多么不容易才从一个卑微的底层走上了今天的位置,在我的原生家庭只能被称为平民百姓的时候,我可以充当知识分子的角色。所以我珍惜我得到的一切,我也倍加爱护我终于在成长中丰盈起来的羽毛,如果你还要苦口婆心地劝我吃下一颗把我变成植物人的定心丸,我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