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点半，十八线小县城的肯德基。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男人坐在了我们斜对面。他将一个大杯可乐放在桌前，时而就着吸管啜饮一下。
他应该没超过30岁。黑发，理平头，眉目疏朗，有小言故事里阴郁的男主风。个子超过175，坐姿拘谨，两腿张开后两脚并拢，微微向后放在自己的椅子跟前。脚上是黑色无装饰的系带皮鞋，看不到袜子。
半新不旧的暗红色格子衫，灰色长裤。和身边穿着时髦T的男人有一些些不同。他并不显得整洁，但也不邋遢，面上看不出明显胡须，但仔细看，似乎还是可以再修剪一下。
环顾周围，店里或是父母亲带着孩子，或是年轻情侣，或是三五成群的中学生。没有一个是独自前来的，除了他。
一般情况下，独自进店的人，总会有些不自在，或低头看手机打发时间，或频频看门口等待朋友。显然他两者都不是。
没看到他付款，不知道是用现金或是移动支付。总之，他不像这个年龄的人——全程没有拿出手机——或许他没有手机。但在这个卖菜收废品的大爷都有手机的年代，总归显得怪异。
我的并排、他的对面，是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男孩用自备小碗盛着蕃茄酱，惬意地捏着薯条去沾来吃。他吃得很嗨，咯咯地笑，胖胖的脸上眼睛被挤成一条小缝。孩子的爷爷在一边宠溺地看他。
这样可爱的孩子，周围的人都不由转头着他。
但男人没有，他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当下流量明星的“面瘫”表情。
他偶尔小范围、以脖子为中心不超过30度地转动一下头部，但目光不停留，不聚焦。或者他只对面前的可乐杯聚焦。
我们坐的时间不短，女儿和她的小伙伴边吃边说话边自拍，呆了近半小时。离开的时候，男人没有变换姿势，没有一点儿打算离开的意味。
一个大号可乐，慢慢喝，或许可以呆到店里打烊。
同伴说男人可能精神有问题。
我觉得不大可能。精神障碍患者往往因为长期亢奋，容易消瘦。因为无法照顾自己，往往会邋遢、有异味。如果抑郁，他可能不会走出来；如果是躁狂，他不会如此安静。
我的分析：他因故从城市回到县城，短时间还不能离开。儿时生活过的地方，一切人和事都已和他格格不入。唯独在肯德基里，能稍稍找到一点他如今生活的城市的影子。
他想在这里，给精疲力竭、无人认识的自己放个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