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文 | 悟恩 图 | 堆糖网
1
L精神矍铄,看不出年至古稀——
1948年生的,今年恰好七十。还成天开着车到处跑。
事实上,直到我帮L写的以介绍他的画作为主的人物稿,我都没有见过他本人。
只是通过邮件联系。
照片是看过的:国字脸,穿着四个口袋的上衣和牛仔裤,大多数时候戴着画家的常备行头贝雷帽。
真正见到L本人,是去某美院参观某意大利油画大师的画展,顺道参加大师的作品研讨会时——来的都是艺术圈的专家教授,我当然没有资格研讨,不过是以某院编辑的身份去采写素材,回来写通讯。
中间的牵线人就是L,他是大师的学生。
凭借着对L照片中的脸的记忆,我主动上前与L打招呼,这才算真正相识。
那时候,L留给我的印象是“小有名气的油画家”,仅此而已,虽然他的画风我非常喜欢。
直到最近参与某特色小镇的项目论证,才又与L遇上——这个项目就是L发起的,他说他这几年一直窝在家里画画,若非此项目,他宁愿一直深居简出,潜心创作。
出差调研的路上,听同事说起L的事迹,才知道L真乃牛人一枚。
至少在我接触过的人(包括访问过的富豪)当中,拥有像L这样丰富多彩人生的屈指可数。
如L开过坦克,有直升机驾驶证;
一年前(近七十岁)还在开飞机,而且此时他已经做了心脏搭桥手术……
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是的,L很有钱:
——有两架私人飞机;
——别墅里有两间画室:一间画国画用,另一间画油画用,还设了陈列画作的小展览馆;
展览馆里有一把小提琴,一把大提琴(本以为是装饰用的,后来知道他真的会拉)。
更令人诧异的是,L是60岁才开始学的画画,而拉小提琴是小时候就学的(可见他家庭环境必不一般,毕竟那个年代和现在没法比)。
调研结束前的饭桌上,见我们都感兴趣,L简单说了一下他的经历。
原来L当过兵(坦克就是当兵时开的),从部队转业后,进了某文艺单位拉小提琴,后来参与筹办了某美术出版社,做过文字编辑。
再后来,他从单位出来,下海,做实业发了家,直到60岁拾起画笔学绘画,还因此参加了一些世界知名画家的油画研修班。
刚刚核实L的简历,发现他还是当年中国人民大学的高材生……
L如今头衔一大堆,如省音乐家协会会员、省美术家协会会员以及一大串貌似更牛叉的国际***,不懂就不说了。
因为他能通过实业变富豪,在60岁开始画画还画出名堂,不被年龄所囿,自我设限,在近70岁时还坐进了直升飞机的驾驶舱,这已足以令我刮目相看。
L当然是自由的,且他的自由,是建立在财富自由之上,建立在不用为了生活卑躬屈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全然把控中。
2
说起L,让我想起文首说的那次研讨会中见到的另一个老人,就叫他R吧!
彼时,负责拍照的同事四处拍照去了,我则坐在台下似懂非懂地记录——因为要写通讯,有些观点还是得记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问,这座位没人吧?
抬头,见到老头R:
身材矮瘦,脸色蜡黄,颧骨突出,顶着一头稀稀疏疏且乱蓬蓬的头发。上身穿粗布上衣,下身是与身材不搭的过于宽松的西裤,还挽起一只裤腿,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有些土的普通大爷。
那是我同事的座位,但TA起身拍照去了,而对一个老人我又实在不好拒绝,就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然后R就坐下来,还掏出了一本小笔记本——旧时那种,巴掌大,裹着粉红色的塑料封皮。
R的身上有一种闻起来不大好的特有的味道,又或许是他的脚传来的——他光脚穿着拖鞋,翘起二郎腿,裤脚被他提到膝盖,露出精瘦的小腿。
但他旁若无人地听着专家教授讲话,不时在小本本上记下几句。
百无聊赖时,会凑近我搭讪几句:
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你哪个媒体的?
你也是美院的吗?
……
我忙着做笔录,实在没时间陪他闲聊,只好心不在焉地嗯哦几声。
或许是见我记得认真,以为我是来学习的学生或同行之类的,R又冒出两句话:
我是这里教学生画画的,我是这里的教授。又说,你想学艺术?艺术不用学,自己画就可以了……
我内心有些惊异,他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继续听着,记着,然后在研讨会结束前,起身施施然地走了——还是光脚趿着拖鞋,掀起一股不清新的风……
我至今不知道R是不是真的美院教授,还是只是一个到论坛晃悠甚至砸场子的“艺术疯子”。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这作派也,太艺术了吧!
艺术界的扫地僧啊这是!
3
想起念大学时,听同学调侃过,只要你到美院走一走,你就知道什么叫自由了。
是啊,看看艺术院校里,男生头顶着的肆意飞扬的长发,女生身上特立独行的穿着,以及那股子“我就这样你管得着吗”的坦然、自得的劲儿,就不禁感叹:
什么时候才能有他们那般自由、强大的内心,扛得住周遭人群的侵蚀与同化,乃至这个世界的质疑与倾轧啊!
事实是,一个人要活成L,需要才智与禀赋,也需要所处时代的机遇与成全;
而活成R或者那些张牙舞爪的艺术生,则只需要释放天性,唯“我”独尊而已;
只是这两者,于普通人而言,皆非易事。
我是悟恩,祝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