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领导靠边
洪韧刚感到非常得意的是20多箱炸药弄到手,为此,昨天敬了司务长三杯酒。司务长说,指导员你再敬我酒,我就得跟你姓了,因为,我已经不知道我姓什么了。
洪韧刚心里很清楚,多一手准备离胜利就近一分。修路搞评比,较量的就不只是修路了,也不仅是体力而是智慧的较量。他这种私下通过小动作,把炸药弄到手的作法不太光彩,营里早晚会知道,不出问题还好说,如果在炸药和放炮上出了问题,那可是说也说不清楚,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洪韧刚对炸药的保管和放炮的问题格外警觉。
他让副连长马上把营房东边岗楼后边废弃的半截坑道收拾一下,把前些日子换下来岗楼门修理一下,在坑道口安上一个门,从此,东边岗哨的重点是看好这些炸药。
坑道门安了两把锁,一把在副连长手里,一把在值班员手里,没有两个人同时在是打不开坑道门的。让文书找出一个备课本,专门登记领取炸药、雷管、导火索以及当日的使用情况,领取人都要签字。当日晚上副连长必须亲自领着对一遍炸药和雷管的数量。
副连长马上行动,按指导员的要求,对炸药管理负全责。副连长刚离开连部,洪韧刚又让文书把康排长叫进连部。康排长以前在工兵团打过坑道,后调到导弹部队的。他对开山放炮有一定的经验。大孤山被覆坑道口时,也就是在整修发射阵地防护墙的时候,每次打个眼、放个炮都是由康排长来组织。在二十六营,人们称他是爆破专家。
康排长来领受指导员下达的任务。
洪韧刚向他布置的任务是,修路全面铺开之前,他要抓紧时间培训几个放炮能手,教会大家如何打炮眼,如何放炸药、如何放雷管、如何接导火索,如何点炮等知识。前提是安全、安全、再安全。一定要百分之百的安全。否则,我们就会成为罪人。
“行,我过去带过几个战士放炮,这次再多带几个没问题。明天,我领着他们练习。”康排长痛快地答应着。
“战士放炮?”
“是啊,怎么了?”
“战士怎么能放炮?”
“战士怎么不能放炮?”
“康排长你想过没有,战士毕竟年轻,经验不足,一旦有个好歹我们怎么向家长交待。
家长问你,你们干部为什么不放炮,让我们当战士的儿子放,你们知道危险不?
让战士打冲锋,战场上可以,和平时期不行。
“那,战士不能放炮?”康排长满脸疑惑。
“不是说战士不能放炮,我是不想让他们去放这个炮,要让我们的战士感到,危险时刻,我们当干部就是要冲在前面而不是退缩在后。
我的想法是,放炮全由干部和志愿兵来干,战士一律不允许放炮和做与放炮有关的事情,排除哑炮必须是干部到场,最好由干部来排除,我们大都是结过婚,有儿有女的人了,该尽的责任我们也尽了,把安全留给那些还没有接班人的人吧,你说呢,康世才同志。”
“看你指导员说的,政工干部遇到点事就愿意上纲上线。我有经验,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我一个人一次点过十几炮,没事的。”
“不行,这次点炮的炮数要严格控制,最多一次放炮也不能超过九炮,个人点炮数一次不能超过三炮。我们一点闪失也不能有,有一点闪失,我们没法交待,有个好歹,我们负不起这个责任,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下午各班照常分任务,干部和志愿兵集中起来,你一个环节、一个环节搞好培训。”
下午,干部和志愿兵集中在十八盘的上半部分,康排长这个教官在给干部和志愿兵上课。他拿着钢钎,先教大家如何打炮眼。
“打炮眼注意的主要问题是,把钎子人的手一定要把稳,不要怕锤子砸到手上,往往是越怕越把不稳,就越容易被砸到手,打钎者一会儿自己要反复练习,要稳要准,这一点要特别注意,否则,一锤子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把钢钎的人,每砸一锤子就要把钢钎拔起来转动一下,这样打眼的速度快。
导火索和雷管要提前接好,往炸药插的时候要小心,而且要插牢,以往出现的哑炮,都往往是雷管和炸药接触不好,特别是往炮眼放炸药的时候,要慢慢顺着来,不然就容易造成雷管和炸药脱节。从我们修路的情况看,如果是炸排水沟,一般两三管炸药就可以了,炮眼要打的深一点,越深炸药的威力就越大,上面要压好土,压的越紧威力越大。
装炮的时候,每次分三组,每组三炮,一组两人。要听从统一指挥,大家同时打炮眼,同时点炮。每次点炮都要有两个安全员负责数炮。安全员责任很大,精力一定要集中,一定要数准,千万不能马虎。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每组的导火索的长度不同,靠近山底下的三组往山上跑的时间最长,导火索的长度要比第二组的长半尺,第二组的要比第一组的长半尺。这样节省了时间,又利于数炮。”
“我把导火索发给大家,听我的口令,各组开始点,当然是没有雷管了,大家不要紧张,我们掐一下时间。这一环节没问题了,大家再分组练习打炮眼,那可得多练习,否则,谁的手遭罪谁知道。光遭罪还不行,指导员提出要进行安全考核,凡是打钎把手砸破的,光疼不够,还要在当天小黑板公布的评比中扣掉相应的分数,扣掉分数超过基准分,将淘汰出局,取消放炮资格。总之,要多练习,练习时,劲小一点,出点小事先不扣分,是不是,指导员?”
“扣分不是目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康世才你讲完,给大家十分钟时间,每组研究研究。”
每组进行认真研究,感到挺简单的,点炮还不是和放鞭炮一样,谁不会?大家把眼睛盯在打钢钎上,那可真是个技术活。
大家信心十足拿着导火索,只等发令了。
康世才喊开始,最先点着是副连长那一组,等第一组、第二组导火索要着完了,第三组还没点着,第三组是洪韧刚在点火。本来,康排长开始就不让洪韧刚参加,说你是指挥员,不是干这个活的,洪韧刚不服非要点,康排长也想通过实际让洪韧刚自己放弃,所以,当洪韧刚掏出打火机时,康排长一看就知道是个外行,内行哪有拿打火机点炮的,但也不想提醒他,别让指导员感到什么都是那么好干,你提醒多了他还不领情。
大家都围过来看洪韧刚点炮,洪韧刚真是信心十足,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多的信心,不会的事也不服输。“看什么看,不就是点个破炮吗,我就不信点不着。”弄了半天洪韧刚还是点着了。大家嘴上没说,心里都在想,你点着了,你算了你浪费了多少时间。时间就是速度,你点一炮耽误那么多的时间,还想争第一?还教导我们什么争分夺秒。领导就是领导,领导哪有错,有错谁敢说。
教练也不敢说指导员,只好从自身找原因了。
康排长看到洪韧刚点着导火索,想笑也不敢笑。“我说,刚才是我的失职,有的细节还是没讲到,本来指导员反复告诉我要教会大家注意细节、注意细节。”他瞅了洪韧刚一眼,看他脸色平和,就接着说。
“点炮的细节有两点,请大家注意,为什么有的点的快、有的点的慢呢,差距是在细节的准备上。导火索安装之前,要把点火的一头用刀削成斜面,斜面露出药多,接触火的面积大。另外,不能用打火机点炮,因为风大,容易把火吹灭。正确的办法是,左手把四五根火柴与斜面导火索捏在一起,右手拿着火柴皮一噌,瞬间就能点着导火索。
“为了确保安全,加强对安全工作的领导,我建议指导员当安全总指挥怎么样?”
“你少来那个哩格啷,你当我不识数,你想把我排挤出放炮队伍对不对?你呀,不能掌大权,一掌点权,就乱用职权。我一定要和大家一起放炮。”
指导员就是指导员,他想放谁能阻挡了,连长在家恐怕还好点,除了连长谁敢说他。
指导员想放炮就放,战士可就没门了。
吃晚饭时,小姜和小周两个从小在家干过放炮打石头的战士,听说这次修路不让他们放炮,十分恼火,非要问个为什么?他俩没吃几口饭,就离开饭桌。
小周拽着小姜的胳膊,“你说,他们凭什么不让我俩放炮。过去被覆坑道打石头,哪次不是我们俩和康排长排在前面,现在却让干部、志愿兵放。放炮得讲真本事,干部、志愿兵什么都行呀?不让我们放,我就是不服。谁有权谁说了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权再有本事顶个屁用。真是,说你行,不行也行。我不是笑话他们,他们当中有几个像那么回事,为什么不拉出来遛遛。你听,指导员平时讲的多好,只要你有本事,一连就给提供舞台,一连不会埋没人才,讲的多好听,可实际是那么回事吗?”
“要不,咱俩找指导员说一说,争取一下。”小姜和小周说。
“拉倒吧,我可不敢,找刺呀,你看他,发火时凶巴巴样子,我可不自讨没趣,不让放就不让放,咱就忍一忍吧,谁让你不是干部,如果是领导不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你发那么多牢骚干什么,把我的心搞乱了,你又怕了,以后别再干这样的事,要不就把嘴闭上,要不就找领导当面解决问题,你这样嘀嘀咕咕烦死人。唉,康排长出来了。”
“排长,排长!”你别看小周不敢找指导员,看到排长可来精神了。
“为什么这次放炮没有我们俩。”
“考虑战士年轻没经验,怕出问题。”
“不是借口吧,干部想过放炮瘾,随便就能找个理由。拉倒吧,我们年轻,我们放炮的时候,他们在哪儿,怕我们出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出过问题?”
“出问题就晚了,指导员要求干部在危险时候往前冲。”
“危险,危险,怕危险来当兵干嘛,打起仗来岂不是更危险?”
“打仗是打仗,现在不是没打仗吗。”
“没打仗怎么了,你们以为只要当了干部,什么都厉害对不对?”
“不是这个意思。”
“唉,算了吧,别争了,争也争不过领导。”
“干部跑去放炮,让我们撅腚硬刨。干部有本事把整个路全包得了。”说完,二个人也没和排长打招呼,气呼呼跑回宿舍。
康排长也知道他俩的放炮技术,确实不错,以前打个石头,放个炮,康排长每次都带着他俩。他俩一听放炮就兴奋,山再高、路再远、再危险、再累再苦那是毫无怨言,他俩好像把放炮当成放鞭炮,头脑中从来没有“危险”二字。放炮对他俩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工作,好像是好玩的游戏。他俩昨天还和康排长讲,这次修路只要有炮放,英雄就有了用武之地,结果满腔热情迎来一盆凉水,两个人自然要有情绪。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洪韧刚就带着干部和志愿兵到山下进行放炮演练。
初战不利。还是洪韧刚这个环节上出了问题,别的组点的两炮都按时响了,可洪韧刚这组在最后点的,一直没响。早已过了时间。不响就到了要排除哑炮的环节。按昨天的预案,哪组的哑炮由哪组排除,因为自己知道自己装的炮是什么样,别人不知你雷管插在哪里,炸药埋的多深。
洪韧刚这时挺谦虚,问了一下,“康世才,我是不是可以下去排哑炮了。”康世才说,“从时间上看是可以了,肯定是哑炮了,但你不能去。”
洪韧刚说,“我们不是已经规定好了,谁的哑炮谁负责吗?我的哑炮当然我自己负责了。”
“不行,你肯定不行。”
“没问题,你放心,大不了,我就是一个革命烈士吗。”边说边要往山下走。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副连长,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股火,“指导员,别自以为是,以为你什么都厉害好不好,你以为炸药也听你的呀?”洪韧刚从上山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这样和他说话,无论是营长、教导员,还是连长,从来没有,副连长更是没有。今天不知副连长为什么冒这么大的火。真把他震住了,立即停止了脚步。
副连长今天是得理不让人,接着说,“当领导不能觉得自己什么都行,别人什么都不行。”说完,把手一挥,“走,康排长咱俩去,别人谁也不许动半步,我是安全小组组长,我负全责,谁不听,我这个组长就不干了,你们愿找谁找谁。”说完话头也不回,就和康排长跑下山了。
洪韧刚和跑来的小姜、小周等人站在十八盘的山头上,看着副连长和康排长他们向哑炮地方跑去。本以为他们手到病除,结果干等不见他俩起来的意思,越等越着急,下面就越没有动静。小周和小姜在小声嘀嘀咕咕:“咱俩放炮肯定不会出现这样问题。不知谁装的炮,技术不咋样,我看没人说哑炮的事,说不定是指导员点的,不然,别人早就议论纷纷了。如果是咱俩点了哑炮,早叫大家用唾沫星子淹死了。”
副连长站起来,康排长先往山上跑。副连长点着导火索就往山上跑,刚跑不远,一阵风把副连长的工作帽刮掉了,副连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回跑去捡帽子。
洪韧刚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气的心里直骂,纯属脑子有病,破帽子值钱还是命值钱。副连长捡到帽子,跑步的速度明显加快,手里拿着帽子还没来得及戴上,一口气往山上跑来。不服不行,这两个人正好跑到拐弯处刚蹲下,不到十个数炮就响了。
炮响以后,康排长和副连长边笑边说。康排长说:“你说指导员这么聪明的人,有时怎么这么笨,他把套在导火索上的雷管插在炸药里,没想到点火前,一不小心又把导火索和雷管拽出来了,他认为那雷管和炸药能粘在一起呀。”
“好呀,你这小子敢说指导员坏话,你看我不告诉指导员才怪,你说指导员大笨、特笨。”
“你少来,那是你添枝加叶,谁信?”
“好汉做事好汉当,刚说的话怎么又收回去了?”
“得得得,你还说我,你等着指导员收拾你吧,你看看你刚才样子,当个小小安全员,就不得了,敢和指导员摆架子,哈唬起指导员来,我可等着看玩艺了。哈哈哈。”
说着说着就走了上来,洪韧刚表情深沉,谁也不知他现在心里想着什么,他走过去朝着副连长和康排长肩上轻轻拍了两下,一句话没说就向连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