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说我疯了，我有清醒的时候。躺在高高的木头堆上，看着天上的阳光好刺眼，一朵朵血红血红的鸡冠花开得正艳……闭上眼睛我想起了小兰。
那年我十七岁，小兰也十七，我们是邻居。从小我就爱保护小兰，园子里的柿子熟了我会摘一筐给她家送去。过年杀猪我会先跑去把小兰接来吃。我发觉喜欢小兰是去年的事，看见她我就忍不住想靠近她。我经常跑去小兰家帮她干家务活，听她咯咯的笑，看她头发垂下来好看的脖子，我的手心都在出汗。
小兰的爸妈都是有文化的人，我的爸妈是农民。她家里有很多很多的书，她每天都看书，我会坐在她的旁边静静的陪她看。小兰的头发像黑瀑布一样，她洗头的时候纤细的腰扭着，小手一点一点的拂着头发，倒上清香的洗发水，轻轻的揉，随后起身，毛巾一裹，露出白皙的美丽的脸。小兰好像发育有点晚，我喜欢她，她却从来没有表现出喜欢我，可我还是喜欢她。
我和小兰是同年级，但不同班。高二下学期快期末考试的时候，小兰妈妈找了一间教室，把我们五个同年级的孩子聚在一起学习。小兰学习认真，我做题的时候总是偷偷的看她。我在班里是班长，别人夸我长的俊，我想小兰才俊，白白的脸，大大的眼睛。
有一次周末下午，我们在教室里学习累了，三个同学出去玩，剩下我和小兰。我坐在小兰身边，说给她看手相。小兰半信半疑的把小手伸给我，我假装看着捏住她的手不放，好一会都不放，还微微的用了些力。小兰好像发觉了什么，羞涩的低着头，使劲的想把手拽出去我就是不松手。那三个同学回来了，我回到座位上偷偷的看小兰，她一直不敢抬头，也不敢看我。回家的时候她也不像平日那样和我说笑，有了心事般静静的走在后边。
小兰虽然没表现出喜欢我但也没烦我。我胆子大了起来，上她家时趁别人不注意偷摸她的脚脖子，她在桌子底下轻轻的踢我。从那以后小兰不敢和我单独在一起，我上她家时控制不住总想拉她的手。小兰妈妈是个厉害的老师，学校里没有学生敢公开谈恋爱，家长知道会责骂，老师也会找谈话。
青春的萌动，我越来越迷恋小兰。像诗人一样偷着给小兰写眼热心跳的情书，一封又一封。叠一盒子千纸鹤送给她。小兰也渐渐喜欢上了我，在她家的栅栏外，我吹声口哨小兰就知道，她跑出来，绯红绯红的脸像熟透的水蜜桃，含情脉脉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我，我的心都醉了。
学校院子里放电影，黑天的时候我在树林边等她。小兰怯怯的跟在我身后，我领着她到了林子深处。第一次我抱住她寻着她的嘴唇。小兰的唇好软好软，有一丝丝的甜。我使劲的吻着她，不想呼吸也不想放开。她软软的扶在我身上，我听见她心跳的声音。我们久久的拥抱着不愿分开，说着悄悄话，说着说着又情不自禁的吻在一起。
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我和小兰谁也离不开谁了。我们经常到流着清水的小河边，我跳下河给小兰摘紫蓝色的铃兰花。一摘就是一大把，小兰捧在怀里，脸和铃兰一样美。我们喜欢唱“万水千山总是情”，喜欢唱“在世间追索寻觅”。放学时我们一起背历史，讨论数学题。下课时我从她班窗户底下过，特意看小兰给她做个鬼脸。
高考成绩出来，小兰考上市里的师范学院，我考上了四川政法大学。我们偷偷的地下恋情并没有影响到学习成绩。就在我欢喜的准备上大学报道时，父亲病了，胃癌晚期。母亲东挪西借筹钱给父亲做了手术，花了五万多元。家里有几千块都很难，何况这个天文数字。两个弟弟都在读书，父亲一倒断了经济来源，母亲哭成了泪人。我是家里的长子，想了几天后我把录取通知书撕掉，进街道工厂当了一名工人。家里实在太穷了，我和母亲省吃俭用仅够供两个弟弟读书，债务不知什么时候能还清。我爱小兰，很爱很爱她，我现在是工人，她将来是干部。我太穷很难翻过身来，不能让小兰跟我受苦。我舍不得她，痛苦的头发一把一把的往下掉。想了二十多天后我提出分手，小兰哭的伤心，大颗大颗的泪流到衣襟上，她让我等着，毕业就和我结婚。我把眼泪咽进肚子里，告诉她我不会等，我会早早的结婚。
小兰哭着上学走了。我每天夜里都睡不着，闭上眼睛总能看见她流着眼泪美丽的脸。我的头发全白了，烟抽得厉害。为了避开小兰，我调到煤矿住单身宿舍，申请下井挖煤，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拼命挣钱。半年后我被矿上调到办公室当了文员。这期间我和小兰断了一切联系，有人给我介绍对象都被我一口回绝。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别人了，我爱小兰，爱她一辈子。虽然不能和她在一起。
三年后的一天，我喝了点酒，晕晕乎乎的早早睡下。朦胧中有人推门进来，扑到我身上吻住了我。那熟悉的唇好软好软，有一丝丝甜。是又做梦梦见小兰了吗？我睁开眼睛，真的是小兰。她不说话，流着泪不停的吻着我的唇，我的脸，我的头发。温热的身子倒在我的怀里。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把小兰紧紧地抱住。
小兰毕业了，在市里当老师。她的父母不同意我们的婚事，说我太穷。怎么做思想工作小兰还是执意要嫁给我，无奈之下她的父母只好默认。我们幸福极了，回到了从前的恋爱时光并准备结婚用品。记得那天天空特别的蓝，暖暖的阳光无比的灿烂，街边花坛里成片成片的鸡冠花开得那么鲜红。我和小兰手拉手走在人行道上，欢喜的说着新房的布置。突然，我被小兰用力地推了一把，倒在街边的修鞋摊上。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一辆失控的大卡车停了下来。我惊叫着寻找小兰，发现她倒在街边的花坛里。小兰静静的躺在那，脸仰望着蓝天，鲜红鲜红的血流着染上了她的脸，她洁白的衬衫……我扶着小兰的头，叫喊着：“小兰，你醒一醒，挺着啊！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小兰慢慢的睁开那双美丽的眼睛，嘴唇翕动着没说出话来，眼里滚出一颗大大的泪珠。我疯了似的抱起小兰，叫吼着，旋转着，我看见阳光那么刺眼，一朵朵血红血红的鸡冠花开的正艳……远处小兰在向我招手，红色的锦缎被上一对鸳鸯戏水在荷花边……
小兰永远的睡了，我疯了。我经常到东山大桥上呼喊小兰，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我经常静静的躺在高高的木堆上，看见那天阳光好刺眼，一朵朵血红血红的鸡冠花开的正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