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著名语言学家赵元任相关书籍,对其说的一段话印象极为深刻。其话大意为认真其内,诙谐其外。
先生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为说明语音和文字的相对独立性,认真地写了一首谐趣横生的单音故事《施氏食狮史》——“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氏时时适市视狮。十时,适十狮适市。是时,适施氏适市。氏视是十狮,恃矢势,使是十狮逝世。氏拾是十狮尸,适石室。石室湿,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氏始试食十狮尸。食时,始识十狮尸,实十石狮尸。试释是事。”该故事的趣味性就在于通篇只有“shi”一个音,写出来,人人可看懂,但念出来任何人也听不懂。我想听过的人虽然不懂内容,但绝对可以在看完之后会心一笑,秒懂之余迅速将先生归类为逗比。
是的,赵先生的确逗比。他曾经在刘半农刊登“粗话启示”时,用四川、湖南、安徽等地方言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熟练掌握33种方言和多种语言的他曾被世界各地人们错认为老乡;他本科就读康奈尔大学数学系,最后却成了哲学系的研究生;他荣获哈佛大学哲学系博士学位,最后却当起了物理学讲师;他曾经在清华大学同时教授数学、物理学、中国音韵学、普通语言学、中国现代方言、中国乐谱乐调和西洋音乐欣赏等课程;他只是业余爱好音乐,最后却被称为中国的舒伯特;他以对方大其两岁的理由违背父母之命退婚,最后却迎娶了大他三岁的首位留日医学女博士杨步伟;他和夫人前往美国途中为解闷,以炒米和炒麦子为黑白棋子,却也玩得不亦乐乎;他极为惧内,却美其名曰“与其说怕,不如说爱,爱有多深,怕有多深”;他为了给孩子系统的音乐教育而坚持弹完整首曲子,哪管爱女内急,最后拉得满身满床;他为回绝清华大学、东南大学、中央大学等名校的校长聘任请求而不敢回国,最终漂泊海外直至终老……纵观先生的一生,莞尔之余不由得感叹,逗比的人生也是十足的逗比啊。
他的人生处处是喜剧,时时有精彩,像一般的逗比那样,给人无穷的笑点。但他的逗比似乎又不同于普通的逗比,他逗的是乐子,比的是脑子,欢乐的外衣之下珍藏着智慧的肉身,让人悦目又赏心。在赵先生这个十足的逗比面前,其他的逗比似乎都黯然失色。
常常想,赵先生为何能如此逗比?他的人生难道自带逗比风?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又想起先生的那句话,认真其内,诙谐其外,幡然意识到他的这句格言就是对他人生最好的注解。我们看到的逗比人生正是先生要呈现外人的诙谐,而他内在的认真专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所以他重视孩子的启蒙教育;他也知道自己是谁,所以他力拒名校聘请,安心做个普通学者,只为了“好玩儿”而在知识的海洋里自由徜徉;他更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所以他勇辞婚约,大胆追爱,携手伴侣恩爱一生。他认真地思考哲学的三大根本问题,他专注地书写深思熟虑后的人生答案。因而,他不但潇洒了自己的人生,也逗比了整个世界!这就是一个真正有内涵的逗比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