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一个,谢必安!”
半天无鬼。
“鬼呢?”判官大人拿判官笔使劲敲敲桌子。
一鬼差哆嗦着跑进来,颤颤巍巍地说:“大人,那谢必安不肯相信自己死亡的事实,她死活不上黄泉啊!”
判官俊脸一拉,啪地一拍桌案:“你是干什么吃的?地府给你发工资是让你光吃饭的吗?”
“大、大人息怒!那人生前武艺高强,我、我实在打不过那女鬼呀!”
判管无语,偷偷看了眼旁边的黑无常,摆摆手吼道:“下去下去,都下去,烦人!”
一众鬼差慌忙退去。
判官踱到黑无常跟前:“咳咳,那个……”
“不去!”
判官:……
“八爷,咱哥俩共事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黑无常面不改色:“不去!”
判官死乞白赖半天,怎么说都不管用,他一脸欲哭无泪。
判官叹口气,看来只能出杀手锏了。
判官兰花指一翘,嗲嗲说道:“小黑,阿黑,黑黑,你就帮帮人家嘛!”说完还不忘眨巴眨巴眼睛,放个电。
黑无常鸡皮疙瘩起一身,俊脸黑的不行。
判官边说边作势往黑无常身上扑,黑无常倒退一步,连忙说:“你站住!我去!”
判官嘿嘿一笑:“这才是我的好哥们嘛!回来请你喝酒哈!”
二
回头崖底,谢必安转了半天,又回到原点。
她一屁股坐在树下,自言自语:“我去,怎么又绕回来了?莫不是撞上了鬼打墙?”
谢必安坐在树下正思考人生。
“阎王叫你三更死,你偏要留到五更!”
慵懒淡漠的声音吓了谢必安一跳,她抬头一看,妈呀,树上什么时候坐了个人!长得还挺帅。
“你你你从哪冒出来的?”
“树上。”
树上?她怎么没听到一点动静?不对,刚才他说的话……
谢必安指着黑无常:“我知道了,你不是人对不对?说,是不是你设了鬼打墙,好饿死我,再吃掉?”
什么脑回路,黑无常一脸黑线。他从树上跳下来,慢慢走近谢必安。
谢必安双手一抱胸:“你干什么!”
“第一,我没设什么鬼打墙,你出不去是因为你已经死了;第二,我不吃鬼,尤其是你这种傻鬼;第三,乖乖跟我回地府,别让我动手抓你!”
谢必安摸摸额头,今天是怎么了,她也没发烧啊,怎么有这么多人说自己死了呢?
谢必安掐了掐自己,疼,不是幻觉,她看向黑无常:“我死了?”
“对!”
“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我是来采药的,怎么会死了?”
黑无常一甩衣袖:“你若不信,那我便带你去看你的尸体。”
谢必安跟着他走到崖底跟前,赫然发现一具女尸,正是摔的血肉模糊的她自己。
谢必安一脸不可置信:“怎,怎么会……”
是了是了,她想起来了。爹爹病重,大夫说要想救她爹的命,必须要找还魂草做为药引,方可有一线希望,可是这种草药长在回头崖的峭壁上,采摘极其危险。
谢必安二话不说,风风火火便赶往回头崖,随行的还有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艰难的把草药接给妹妹,一向温柔的妹妹却突然笑意盈盈:“姐姐,谢谢你啊,父亲我会替你照顾好的,你母亲想必在下面很孤单吧,你去陪陪她,记得替我问好!”
“谢玉菲,你要干什么!”
谢玉菲幽幽一笑,一根一根地扳开她的手指……
谢必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温柔善良的妹妹会亲手结果了自己。
“怎么样,现在可以走了吗!”
谢必安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过了半晌才说了句:“我要回去,我要知道真相!”
黑无常眉头一皱,良久,摇摇头,罢了。
三
“哎,听说了吗?昨夜子时谢老爷突然就去世了”
“不会吧,谢老爷虽然卧病在床,可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况且那谢大小姐不是去采药了吗?”
“哎呦,你还不知道,谢大小姐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悬崖,哪还有命,谢老爷一听,登时就咽了气。”
“唉,怎么会这样,真是好人不长命啊……”
谢必安刚回城,便听见这样的消息,她想上去问清楚,却发现无论她怎么喊,他们都听不到。
“别喊了,没用的,他们听不见你说话的。”
谢必安快速回到家中,谢府大门前挂的白布险些让她晕了过去,她想跑进去,可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
谢必安一步一步往进挪,黑无常默默跟在身后。
平时热闹的院子静的有些可怕,仆人们正忙着布置灵堂,身穿孝服的继母和妹妹跪在地上,象征性地干嚎。
短短几步路,谢必安却感觉好长。
还好不容易蹒跚的跟前,只见父亲静静躺在棺材中,面容祥和,仿佛只是睡着了而已。谢必安伸出手想去摸摸父亲的脸,却发现抖的怎么也碰不到,她整个人抖的厉害,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抖落出来,哽咽到无声。
黑无常缓缓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了句节哀,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他竟然也会动恻隐之心。
从谢府出来,黑无常带谢必安回地府,黄泉路上,八百里曼珠沙华开的正盛,妖艳如火,听说关于彼岸花,还有一段凄美的爱情传说呢。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我想知道我爹怎么死的!”
黑无常淡淡说道;“生死有命,你爹他阳寿已尽!”
“我爹一生行善积德却不能善终,这就是你说的命?我告诉你,我不信命!”
“进了地府可由不得你,喝了孟婆汤早些投胎!”
谢必安一看这情况,知道硬来不行,便往黑无常身一扑,扯着嗓子就哭了起来:“你个王八蛋,你居然调戏我,亏你还是地府的官员,怎么能这么欺负一个柔弱的女鬼,我还没没嫁人呢,呜呜……”
谢必安扯着黑无常嚎啕大哭,本来只是想吓吓他,可一想到躺在棺材里的父亲,悲伤便如泉般涌出。
周围的鬼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还有了抽泣之声。
黑无常一看,脑袋顿时大了起来,这要是让往生魂闹了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黑无常一把提起谢必安,黑着脸低吼:“闭嘴,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谢必安顿时收了声,哽咽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四
黑无常果然说到做到,谢必安回到了她采药的那一天。
原来妹妹拿着草药回去,却并没有交给父亲,而是被继母收了起来。病榻上的父亲虚弱不堪,父亲问必安,妹妹嘴角一扬,整了整衣袖。
“爹呀,你可真偏心,我和姐姐一同采药,你怎么不关心我有没有受伤呢?”
“呵,算了,反正姐姐也不在了。”
谢老爷一听,登时气血上涌:“你,你说什么!”
“我说姐姐掉下悬崖了,被我推下去的,哈哈哈!”
“你……”谢老爷枯槁的手指指着谢玉菲,气得浑身发抖。
谢玉菲还不死心,她轻轻按下谢老爷的手,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我呀,不是你亲生的呢,我娘嫁给你之前就已经怀上我了,你居然都没发现,哈哈哈!”
急火攻心,谢老爷喷了口老血,瞪着眼珠子,一命呜呼。
看完真相的必安肺都要气炸了,那个平时温润的妹妹心肠居然如此歹毒,比她娘还坏,她怎么就没有看清呢!
三日后,谢府夫人暴毙,听说是自杀而亡,谢府二小姐受刺激过度,失了神职,整天跟狗抢吃的,还把残羹剩饭看成是山珍海味。
夫人死了,小姐疯了,谢府仆人纷纷抱了值钱之物离去,偌大
的家业瞬间傾塌。
五
无常府邸。
“是不是你干的?”
必安笑意盈盈:“什么呀?”
“不要装傻充愣,你继母和你妹妹!”
谢必安笑容一收:“是,她们活该!”
“你!你知不知道,鬼魂害人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无所谓。”
“你!”
无常面色铁青,一摔袖子,出了府。
谢必安从谢府出来后,就思量着怎么报仇,所以她借口参观地府,死乞白赖地留在无常府,趁无常不在悄悄溜了回去……
必安想,十八层地狱应该很恐怖吧。
等了许久,也没见鬼差过来,必安心想,他是不是没有告发她,他是不是……
必安想,还是先出去逛逛,以后可能再没机会了。
“哎,地府那边传来消息,咱们八爷进了三省堂!”
“天哪,八爷犯什么事了!”
“听说是为了个女鬼私自破坏凡人命数,改了两次生死簿,这下可不好过了,那三省堂阎王爷进去都要脱层皮呢!”
必安整个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必安当即向地府跑去。
六
三年后。
人间中秋热闹非凡,街巷人声鼎沸,河中飘满了各色各样的花灯,星火璀璨。
两个极俊的公子坐于岸边,一黑一绿,各持一壶酒,喝的正酣。
桥上一白衣女子眺眼一望,深吸一口气:“范无赦!”
两人一看,心想完蛋,绿衣公子拍拍黑衣公子的肩,同情地说了句:“兄弟保重!”转眼人已不见。
白衣姑娘提着裙子跑过来,顺顺气:“好你个姓范的,说好带我出来,你居然跑这跟那个死判官快活!他人呢?”
“咳咳,跑了。”
“别让我逮着他!”
黑衣公子一笑,起身拍拍尘土,手掌一伸,一只小巧玲珑的红玉兔子躺于掌心。
“给我的?”
黑衣公子点点头。
“真好看,哇,还有个‘安’字,谢谢!”
黑衣公子眉头一挑,坏坏的说了句:“不客气,夫君送娘子礼物,天经地义!”
“你,!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我不管,反正你已经收了我的聘礼,那便是我的人了。”
必安白眼一翻,心里无限温暖。
七
三年前,黑无常替谢必安顶罪,必安去求阎王开恩,阎王放下狠话,倘若她能收服九幽山中的恶鬼,他便网开一面,减轻对黑无常的惩罚。
那九幽山的恶鬼可不是好惹的主,从山中出来,必安身子被咬的残破不堪,白色的衣服布满血迹,脸色苍白,头发散乱,看着比九幽的恶鬼还可怕,好在有判官送的保命符,勉强保住了一丝心脉。
必安强撑着一口气边爬边走到阎王殿,气若游丝,艰难开口:“幽冥恶鬼,已被收服,还望您遵守诺言!”
必安睁眼,看到的便是一身绿衣的判官,她笑了笑,问道:“无常呢?”
判官白眼一翻:“你个没良心的,本大人可是救了你的命,连句谢谢都不说!”
“哎呀,算了算了,他没事,只是面壁思过三年,你好好养着,等好了就去接他的班。这可是阎王爷说的,他还赞你勇气可嘉……”
后来,死去的人总能见到一黑一白两个鬼差同时出现,男的高冷,女的俏皮,久而久之,人们便将他们唤作“黑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