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黎洗完澡后,正准备到客厅叫森信来洗,她瞥见床头柜上放着她的包包,包包旁整齐放着她买的三本书。她知道是森信整理的,也猜想得到,森信也知道自己买了那本书。
走到客厅,森信低头认真看著书,电视机开着。他看的,就是那本书。
“你那本书,我今天也去买了。我是想等你看完不知道要等多久,那天看到你在翻,就觉得很好奇,所以今天就去诚品买了。你现在看到第几章了?”慧黎主动开口了。
“噢,原来是这样!刚刚看到你包包里也有一本,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拿走了呢!我啊,还在看第一章,最近太忙,看得断断续续的。妳洗完了是吗?那我来去洗了,电视要关吗?”森信说得若无其事。
“关了吧,我想睡了。我今天也在看第一章,这个作者的观点蛮特殊的,有几句话吓到我,你有这种感觉吗?”慧黎忍不住追问。
“嗯,是吗?我觉得还好。妳赶快去睡吧,我去洗澡了。”森信走进卧室,没多久就听见浴室门关上的声音。
慧黎跟着走进卧室,听着浴室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她关掉主灯,换开了小夜灯,上床躺着。卧室里的灯光变暗了,慧黎的脑子突然变得清醒起来,她回想今天书上写的那几句让她有些惊吓的话。
始终相信自己会有小孩的人,通常拥有高度自信和自恋,他们相信自己身上的优势血统,透过这个小孩,可以继续传承下去。这种人是可怕的,他们想要小孩不是因为爱小孩,而是太爱自己,深怕未来死去后,没人记得“我”这个人。所以拼了老命想生一个孩子,延续自己的优点,让别人只要一看到那个孩子,还能继续记住这世界上曾有“我”这个人。
浴室的流水声没停过,慧黎脑子一边想着,右手忍不住同时摸着左脸颊上的深纹。仿佛深纹里也奔流着滔滔海水,哗啦哗啦,洋流猛烈的力道像要冲破海沟的束缚一样,哗啦哗啦地往海沟下层窜流。
慧黎看着放在床头上的那本书,此刻并没有拿起来阅读的欲望,但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因为光是这样看着那本书的封面,就觉得有许多文字从书那端飞向自己的脑子里。越是盯着看,睡意就越来越微弱,但这样可不行,慧黎其实非常非常想睡了。
她决定闭上眼睛,才闭上没多久,浴室的流水声就停了。慧黎想赶快睡着,赶在森信走出浴室前,她不断告诉自己“快睡!快睡!”。想着想着,她的意识终于进入梦的那一层,梦中,她又遇见今天在咖啡店相谈甚欢的高中好友。
好友一脸羡慕地对她说:“真羡慕妳,没有孩子要牵挂,无忧无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