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曲要解

崑曲承北曲之后,溯自有明嘉隆间,崑山魏良辅創水磨腔,改定琵琶記宮譜以来,風靡舉世,流傳迄今,歷年數百,初不似唐宋唱詞之法,至宋末元初,卽由衰而廢者,蓋以有曲譜書明工尺,標注板眼,俾後學尋聲按拍,即可資以習歌也,然曲譜所载工尺,大抵似屬詳备,實僅具主要腔格,至於各種唱法,如啜,叠,擻,撮,帶,墊諸腔,則迄未有列诸谱中者,前人或以爲事非必需後學遂致茫然莫解,因之工尺雖備,唱法仍復失傳,浸以日見衰落,是則崑曲之衰,正復由於曲谱不詳,爲之厲階矣.

今之度曲者,往往僅以能按譜中工尺唱準而不脫板眼,卽爲盡謳歌之能事,更不進而硏討唱法,卽振飛習聞庭訓,八十年前,先父初習度m曲,其時能知唱法者,已寥寥無幾人,學曲者一二年后,粗能按拍,辄感厭倦,間有一二愛好曲事者,欲求深造,又苦無自問津,授曲者亦皆瞠目結舌,不能言其奥妙,致唱法日就失傳,良可惋歎.

清乾嘉間,長洲葉懷庭以文人雅好度曲,辄與王夢樓鈕匪石相切磋,唱法率遵魏氏遺范,且手訂納書楹曲譜行世,少洗凡陋,其門人傳之華亭韓華卿,先父則又師事韓氏,一脈相承,故所唱與流俗迥不相侔,此譜卽依據先父生前口授之唱法,凡能以工尺譜出,符號標明者,無不一一筆之於書,俾習曲者有所取徑.

唱曲之法,不似亂彈之有過門,可以歇氣故最要在能換氣,卽所唱之優劣,正亦全視運氣之是否得宜,此譜於每腔可以透氣之處,特於本音工尺之左下角用小鈎作└符號以明之,唱者若能按此換氣則一曲歌來,必能神完氣足,無力竭聲嘶之弊.

陸君率齋,十年前嘗從余習曲,振挈雅樂,彌具盛心,又鑒於坊間流傳各譜,工尺腔私,每多參差,習者辄苦無所適從,遂促余以家傳舊譜,就最通行者選擇數十齣,校補刊行,余深韙其言,卽先選六十齣重爲填譜,更以所有工尺板眼,各腔唱法,一一由余手自記注,復由率齋倩吳中名書龐蘅裳君精繕成書,獨苦塵事冗雜,間作間阻,七八年來,僅成其半,束之高閣而已.

吳君叔同,獲交港中,雅嗜斯道,硏討之余,偶賭譜稿,爲之擊節,且以此譜刊行,有關崑曲之起衰繼絶者至巨,堅囑先將已定稿之三十齣付印爲初集,餘則侯諸異日,續編之爲次集,因商之率齋,深荷贊許,外此遠客重洋之王孟鍾項馨吾兩君,亦同加赞助,此譜遂獲問世,諸君子篤志雅學,嘉惠曲林,事堪矜式,而余得使先父家法,永垂不墜,藉此以傳,尤應深志謝忱,永矢勿諼者.

茲譜所選各劇,均爲目前流行最廣,又爲小生旦角唱法最繁重者,愛好雅曲諸君子,若能按譜尋聲,一一使其熟練自然,則度曲之道庶幾思過半矣.

凡一切唱法及各式小腔之均以工尺標明於譜中者,尙爲前此所未有,故此譜之工尺填法,煞費經營,所有帶腔,撮腔,疊腔,啜腔,滑腔,擻腔,豁腔等均各以符號標明之,至嚯腔,口罕腔,拿腔,賣腔,橄欖腔,頓挫腔等,雖無從率標符號,亦均爲條舉例證以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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