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开春,天气还有点微微寒冷,外面飘着细细的小雨。像往常这个时候 ,爸肯定在又村西的小赌场里,开上几局,随便在喝上几杯,吹几句牛逼。但他今天早早的回来,神色紧张,还有些慌张,刚踏进门就让我妈赶紧收拾一下医用东西,跟他走。我妈是村里医务室的工作人员,看爸急匆匆的模样,知道肯定有大事,也没多问,让我看好家,就赶紧收拾东西和我爸出去了。
金叔回来了,这消息第二天我才知道。这时我的脑海中就是浮现的是那个顶天立地,英雄般的男人。记得小时候总喜欢去他家玩,坐在小板凳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他在铁炉旁打铁时的模样。金叔身高一米九左右,长的虎背熊腰,威风凛凛,爆炸般的肌肉让他看起来像一座魁梧小山。他穿着单薄的背心,手中挥舞着百十来斤的大铁锤,好像毫不费力,飞快的砸向火红的铁块,然后迸溅出无数冲天的火星,接着放入水中,只听“丝”的一声,水中就冒出许多白烟。刚开始时,我很害怕,每一锤下去,总让我心惊胆战,感觉我的头颅像西瓜一样,会被铁锤轻松砸烂。
听爸说,金叔不是本村人。是在山里,被出去打猎的老铁头捡到的。刚捡到时,满身是血,当时还是我妈给他包扎的呢。也是金叔命大,满身的血腥味竟没引出山里的狼。自那起,金叔就在村里扎了根,倒插门成了老铁头的女婿,老铁头只有一个女儿,也接手了老铁头的手艺。金叔不爱讲话,但人很好,手也巧。乡下的活他不会干,但学的快,无论插秧,拔苗,修屋补墙都是后学的,但做的非常好。村里人也改变了原先的看法,开始说他凶神恶煞,但现在都夸老铁头捡到一个宝贝,捡到了这么个憨厚老实的“儿子”。有时村里人欺负他,占他便宜,他也只是笑笑毫不计较,但总感觉他不是普通人。
金叔救过我的命。小时候和小伙伴偷偷到河里游泳,那时争强好胜,和小伙伴打赌我能游到中心。可到中心想回来时,突然感觉已经没有了力气没力气,那时才开始慌张,大声呼救,浅滩的小伙伴也开始慌了神,哭喊连忙呼救。喝了几口水,感觉在快要不行的时候,一个粗壮的手臂一把抱住了我,然后轻轻的将我甩到他的脖颈。是金叔在地里干活,听到呼声连忙敢来,救了我。我扶着金叔的脑袋,到了岸边,就像骑着一头大象稳稳当当,特别踏实。我开心的向岸边的小伙伴大声呼叫,他们看我“飘在”水上十分滑稽,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以前金叔打铁时都穿着背心,虽然知道有纹身,却不知道纹的是什么。村里的有几个小混混,他们也有纹身,整天光着膀子在外面瞎晃悠,鼻孔朝天,昂头摆手。和别人聊天时,还喜欢特意显摆一下身上的纹身,一副的意的模样。但他们的纹身很粗糙,有些模糊,虽然有些物像但看不清晰,只是一片阴暗蓝。金叔身上满身疤痕,大大小小很多,还有许多半手臂长的大疤,很吓人,而背上更是有一尊大大的关公,纹的更是栩栩如生,威严的很。根本不是那些混混可以比较的。
再见到金叔时,他笑呵呵的看着我,沙哑的说“小旭啊,都长这么大了,又是一个好后生。”
六七年没见了吧,但金叔老了很多,脸上的皱纹增加了不止一条也更深了,头发一半都发白了。以前可以顶天立地的汉子也弯了腰,开始变的驼背。皮肤松弛的很,原先光鲜发纹身图案也都黯淡了, 挂在皮肤上,不知道背后的那尊关公还有没有当初的威武。
我一边把饭菜摆在桌上一边问“婶子呢,还有铁蛋呢?”铁蛋是金叔儿子,金叔走前,老铁头就已经病死了。
他眼中有说不出来的东西,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有无限的感慨说“都在国外呢?”
在国外?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出了大山,到上海去看看,看看繁华的街道,看看永远不天黑的夜晚,看看直插云霄的高楼大厦……而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离我们最近的县城。而出国,我们基本不敢想。我小时候的玩伴,竟然已经在国外了,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可能这就是因为差距而心里失落的吧。早就觉的金叔不是一般人。
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偏僻的村里,竟然来了一群人,有十几个吧。他们西装革履,一看就是有钱人,而且很不一般。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是来找金叔的。我连忙告诉父亲,他毫不犹豫急忙抄起家里的菜刀就冲了出去,直奔金叔家。
金叔是我们家恩人,也是我们村恩人,(后面在说)爸说,知恩就要图报。到金叔家时,也陆陆续续的赶来一些村里人,他们拿着不一样的东西,有铁锨,扁担,镰刀……把铁匠铺层层围起,但那群城里人,好像丝毫不怕,就当没看见我们一样,很有气场。金叔也没说话,继续打他的铁,外面的东西好像和他无关。婶子只是抱着铁蛋,静静的看着金叔,铁蛋好像被吓到了,也什么话都没说,老老实实的呆在婶子怀里。
毕竟金叔出现在我们村太突然了,而且当时浑身是血,肯定有不一般的经历。我们都以为是他的仇家杀来了。大概有十分钟,空气死一般的寂静,谁都没说话,我爸提着菜刀,红着眼,好像只要一声令下,就会上前厮杀。
金叔终于停下来,擦了擦汗,抬头看了看,笑了笑,“谢谢乡亲们,各位好意我心领了,都回家吧,我没事。”
我爸说“大哥,他们就几个人,我们人多不怕。”以前我爸是村里第一好汉,但发生一件事后,(后面说)金叔就是第一了,金叔年长几岁,所以我爸给他喊大哥。听到这,打头的年轻人,嘴角有不经意的笑容,好像蔑视,对就是蔑视。
金叔笑呵呵的说“谁说是仇家寻仇的,这些都是我朋友。”然后转头对婶说“去,给我准备几个菜。”
村里人怔了怔,有点不敢相信。但看打头的年轻人,喊了句金叔,才敢相信,慢慢走开。早知道金叔不是一般人了。
第二天,天没亮金叔就走了。一家人都走了,只不过在家家户户门口都留下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都是钱。我们家的偏厚,有小两万吧,最少的也有两三千。金叔走了,他果然不是一般人。我爸只是倚在门槛上,看着山外,看了整整一早上也不知道在想啥。村里炸开了锅,开始了各种讨论,猜想,最终没有人知道,金叔从哪里来,他究竟是谁。
其实金叔刚来时,我们很排斥。我们村和邻村有条龙脉,这都是祖宗留下来的传言。之前为了争抢,俩村打了很多次架了,互有损伤。我爸是村里第一好汉,结果就被他们针对了。他们不按套路出牌,趁我爸一个人在田里干活时,一群人拿着扁担和刀过来打他,并且想挑断爸的手脚筋。我爸疯狂的和他们撕拼起来,徒手打翻几个人,对面人也红了眼,开始不顾一切的用刀劈来。锋利的钢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眼看就要劈在我爸的脑袋上了,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只巨手,稳稳的把刀抓住,滚烫的血,滴在爸的眼睛上,刺激着他的神经,抬眼便看见金叔在冲他笑。现在金叔的手掌上还有一条深长的疤。听爸形容,金叔就好像天神下凡,一个人打翻一群人,硬是吓到邻村的人屁滚尿流的跑了。
正门打斗,死了都不愿人,这是公正。可他们使阴的就有点为人不耻。可刚想报复的时候,老天给他们惩罚了,山上突然滑坡,把邻村掩埋了。大家都拍手叫好,叫骂一片。可骂归骂,人还是要救的。原本想报复的人也成了第一“救援队”。金叔本就力大无穷,成了最大的助力,救了好多人人,邻村无一人死亡。不久,那时偷袭我爸的人,更是买了好多东西到我家专门赔罪。我爸也很爽快,让妈烧了好多菜,一笑泯恩仇。金叔也成了英雄,让咱们村圆了几百年的心愿,拿下了这条龙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