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人性的了解每深刻一寸,对这个世界的期待就愈减少一分。杜拉斯小说的开头,就真刀真枪地跟这个世界宣战了:“我已经老了!”听起来真解气,作为女性作家,杜拉斯敢于这样与一个男性为主导的世界正面刚,敢较劲、能犯混,不接受庭外和解,就冷眼旁观:我的身体尽管拿去摧残好了,但这只会让我的意志更加强韧——她的文字是阳性的。我没有女权倾向,但是每每遇见这样既黑暗又深刻的作品时,难免抑制不住愉快的心情想说句痛快的脏话,真特妈干得漂亮!杜拉斯是这样,张爱玲、朱天心也是。人到中年的朱天心在《想我眷村的兄弟》里写“当我们年老时,既不会变得更好,也不会变得更坏,只是愈来愈像自己罢了。”实在是看出她在解决终极问题的路上艰难攀援,想与自己和解,与生命和解,回到自然态、回到宇宙星辰去找答案,路途实在太远了不免心疼起她来。想想十七岁的朱天心,那般锋利那般热烈又那般青春无限,全然不管这世界已经朽透:《击壤歌》——多天真的名字。张爱玲执拗,到老也选择不和解不原谅——我是用了一整个青春来撕开一张张人皮给你看下面血淋淋的人性啊,哪有那么容易就原谅,回不去的。哈哈,上海女人太作,不可以学。
转眼我已经到了朱天心写《漫游者》时的年纪,对生活窜天猴儿似的热爱再无24小时新鲜褒有的可能,而意识到正在无可避免地走向衰老似乎也是一念之间,我渴望在人到中年时,遇见更多拥有一颗“老灵魂”的人,书写着一个个备受摧残但依然热烈可爱的生命,最终你会发现,我们阅读的不是文字,而是一种真正的勇敢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