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了20多年的风风雨雨,回归时港人的不安与迷茫,非典肆虐,金融危机的袭击,占中的短暂动荡,好像能想到的就是这样的碎片,多是银幕或者电波里的香港。
香港,于我,很远。
当饥饿裹挟整个村庄,生存迫在眉睫的时候,长辈们提到当年有村里人有一些破釜沉舟之士奋力前游,游过那条埋伏着危险的河流,最终夺取了生存的胜利,到达物质相对丰裕的彼岸。喜剧发生的同时,悲剧也自然相随。体力不支丧生河流,或者公职人员依法遣送非法偷渡者,回到此岸,继续与饥饿相伴。后来,就听说在彼案的幸运儿通过艰苦卓绝的奋斗,买楼开店,回来探亲的时候就会捎上崭新的港币赠予宗族亲人,亲人们自然视这样的外币如珍宝,万般呵护。香港,对于儿时的我而言,大概就是水草肥美的沃地,那里,拒绝饥饿,那里,创造奇迹。
大了些,香港成了品质的象征。 因为祖上是地主的关系,在那个以成份划分阶级的年代里,地主这样的称谓让隔壁邻居祖上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宗亲里要么携带妻儿仓皇出逃,遗留下来的不幸者要么打光棍,要么退而求之地与另一个家庭重组家庭,成了当年独特的风景线。离开的富裕者总会眷顾留下来的贫困者,无论走到哪里,潮汕人都忘不了自己的根。隔壁的邻居就是这样的幸运儿,远在香港的宗亲在一无所有的境地下上演了爱拼才会赢的现实版本,于是,村里第一所羊毛厂拔地而起,有工厂,就有各种各样的分工。隔壁邻居依据血缘的亲疏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羊毛厂的厂长。在厂长的带领下,车间在现代化的机器大生产下源源不断地进行羊毛衫的制造,但那些羊毛衫在乡村的市场是不可能见到的,它们都是输出产品,他们都是要销售到香港市场乃至国际市场的,有种贡品的味道。有输出,无输入,自然是与市场经济格格不入的,也有悖于潮汕人的经营智慧。在大卡车里,去程时整齐可观的货物,回程时大卡车里满载的奶粉,药品,洗发水巧妙地完成了输出与输入的完美协调。当然,在量上二者不可能达到完全的一致,港货的消费群体毕竟是小众,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拥有品质与格调的只是一部分人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