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刚过25,怎么已经开始给我相离异人士了
林黛汐原本不叫林黛汐,她的曾用名是林芳。
对,她那两位在那个年代双双读了大学的父母,却也还是没有逃过随波逐流的亏,硬是给她取了一个这么没有内涵而又很土的“芳名”。
在读高中以前,林芳一直都是林芳。可就在我们的芳芳中考过后,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威胁了父母,硬是去派出所改掉了陪伴了她十几年的名字。
林黛汐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
正是要中考那年的母亲节,林芳去了她们本地一家比较有名的花店,想着给母亲挑一束花。她在花店里徘徊了很久,突然看到了一把非常小清新的,形状像是小菊花的花材,她连忙去问了店员,这叫什么花?店员告诉她,这是进口的洋甘菊,也叫小雏菊,它的英文叫“Daisy”,花语是在逆境中成长,不向困难低头。它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Daisy,Daisy,坚强,黛汐,那我以后改名叫林黛汐好了,这么洋气的名字才符合我这种小仙女啊!至此,林黛汐这个名字,就被深深地刻入了林芳的心里。而中考过后,她也如愿以偿地改名为了“林黛汐”。
林黛汐真如她自己所言,非常坚强,有着不屈不挠地顽强的生命力。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她不屈不挠地反抗之下,从22岁开始就给她安排相亲的父母,硬是没有得逞过。这不,刚过本命年的林黛汐,又如愿地逃脱了父母的魔掌,放了相亲男的鸽子。
这已经是林黛汐第25次拒绝相亲了。她这次终于惹火了平常喜怒不露声色的父母,被告知如果这次再不去相亲,就趁早不要住在家里,打包衣服滚蛋。
林黛汐不得不从。毕业两年了,月月光不说,还没有一点存款。好歹住在自己家里,也不需要给父母生活费,每天过得也是逍遥自在,自给自足就可以了。可如果父母真的动了真格,那她岂不是要流落街头?她那区区4500元的工资,就算是在这个十八线的小县城,也不够她租房和承担日常开销的啊。
想到这里,林黛汐自知不能再和父母硬刚下去了,只得乖乖服从。
相亲被安排到了周六的午饭时间。
这天,林黛汐起了个大早,慢慢倒腾慢慢收拾。在她看来,就算是去做做样子,也要给人家留一个好的印象,毕竟做不了情侣也是可以做朋友的嘛,虽然林黛汐对相亲这种事情非常排斥,但最基本的礼仪她深知还是要有的。
12点,林黛汐准时到达了“露露与茶”。这家茶餐厅是相亲男定的,在他们这个十八线的小县城,这个茶餐厅是数一数二的集高品质与高价于一体的高档餐厅。品位还是很不错的嘛,黛汐心想。
“您好,请问21号桌在哪里?”林黛汐刚进门就问了问门口的服务员。
“您好女士,21号桌在这边,我来带您去。”
“好的,谢谢。”
服务员带着林黛汐径直走到了21号桌旁边,相亲男已经到了。听到脚步声,相亲男放下了手中的手机,抬头看了看。唔,果然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林黛汐在和服务员道谢之后,不慌不忙地坐在了相亲男对面,放下了手中的包包之后,才来得及认真地打量坐在她对面的相亲男。
相亲男五官没有非常突出,但胜在很顺眼,让人看着很舒服。身材嘛,应该是常年混迹于健身房的人,比较健硕但又不是特别油腻地健壮。颜值在线,身材也在线。看来,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嘛,还是可以继续下去的。林黛汐心里想到。
“你好,我是于斯钟。于是的于,斯文的斯,钟表的钟,大家都叫我于Strong。”
“你好,我是林黛汐。树林的林,略施粉黛的黛,潮汐的汐,大家都叫我Daisy。”
“你的名字好特别,很有诗意。”
“你的名字也不差啊,至少我是第一次听说,挺古怪的。”
“其实我的名字起得挺草率的,我爸姓于,我妈姓斯,我爸对我妈一见钟情,所以才有了我这个名字,倒是你,你父母给你起的这个名字真有水平。”
“嗨,这哪是我父母给我起的呀,这是我自己改的。我的曾用名叫林芳!林芳!你能想象吗?我这么可爱的小仙女居然能给我起这么没情调的名字。”
“那你自己倒是挺有主见的。”
“从小到大,我也就在这件事上坚持过主见而已。”
“那也很厉害了,毕竟这也是人生中一件大事呢。”
“不过你说的也是,这样想想,我还是挺厉害的......”
林黛汐怎么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能跟这个素未谋面,连微信都没有加过的人,有这么多共同话题可以聊。
于斯钟也很惊讶,毕竟自己是属于非常慢热类型的人,身边的人都说自己非常木讷,不会说话,怎么今天碰到林黛汐就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可以聊呢?难道我们总是更善于选择在陌生人面前做自己吗?于斯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今天的行为,林黛汐也是。毕竟对于他们而言,这场相亲更像是一场敷衍,两个彼此心照不宣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各取所需。
我们在青少年时期经常被父母安排;成年之后,却也还是逃不出被“安排”。唯独有区别的一点是,小时候,更多的是抵触;长大了,更多的是顺从。这种生存方式的转换,是当代成年人成长道路上的必修课之一。
于斯钟和林黛汐不知不觉聊了很久,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相谈甚欢。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但又怕等你来了再点餐会让你等太久,所以就自作主张点了她们家的招牌,希望你不要介意。”上餐了,于斯钟小心翼翼地解释到。
“不会啊,谢谢你,你真细心。”林黛汐有被暖到,毕竟在现在这个社会,这么温柔而细心的男人真的是很少见了。当然,前提是他长得不难看,否则这种行为会让林黛汐感到油腻。果然,女人双标起来真是太可怕了。
饭吃到一半,林黛汐突然问道“虽然这么问很不礼貌,但鉴于我们是来相亲的,走个流程总是很有必要的。聊了这么半天,我都还不知道你今年多大,是做什么的呢。”
她才不是想随便问问,经过这几个小时的相处,林黛汐觉得于斯钟这个人还是挺好的,她挺是想继续相处看看的。这样一想,幸亏她这次没有拒绝父母安排的相亲活动,不然感觉是亏大了呢。
“哦,你看我,光顾着天南海北地跟你聊了,都没有说重点呢。”于斯钟擦了擦嘴,继续说到“我是87年的,属兔,现在在第二监狱工作,是一名狱警。我们这行是没有周末的,正常上下班,遇到值班的日子,可以休息两天。所以基本就是上一休二的模式。”
“那还是挺惬意啊,不像我们,每周就只有固定的双休。”
“我还羡慕你们有固定的双休呢,我们这种工作模式,休息都是靠运气的。做什么都不敢提前计划,生怕到眼前出现变数。”
“不过也是啊,还是怪辛苦的呢。”
“是啊。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
“什么事情这么严肃?”
“我,我结过一次婚。领证了,但是还没有办婚礼,就已经离了。”
林黛汐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默了。刚刚那个相谈甚欢,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告诉于斯钟我们真的很合拍的林黛汐,在听到于斯钟说自己结过婚之后,沉默了。
林黛汐迟迟没有说话。刚刚还在窃喜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宝藏男孩的林黛汐,被现实狠狠地打了脸。在她的原则里,什么都可以接受,唯独不能接受的,是自己未来的人生伴侣是个二婚。你可以一贫如洗;你可以不是独生子;你可以有家庭负担;甚至是你可以一无所有地娶我,但唯独不可以的是,我不是你第一个迎娶的人。不管你是否办了婚礼,又是否领了结婚证,只要我不是你第一个正式或非正式迎娶的人,我都不能接受。
虽然在这过去的25年里,林黛汐的情感经历一片空白,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对感情的憧憬与期待。林黛汐怎么也无法劝自己继续呆下去。这种硬着头皮违背自己的意愿而去迎合他人的事,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应该要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的,这段婚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给我一个心理准备?怎么,不然你是想在我们谈婚论嫁时告诉我吗?谢谢你的唐突。无论怎么样,我都无法接受我的另一半是二婚,这是我的原则。抱歉,我还有事我先走了,饭钱我微信转给你。”
“不用了......”
说话间,林黛汐向于斯钟转了300元。
“还是AA比较好,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再见。”
林黛汐头也不回地出了餐厅。于斯钟默默地坐在那里,不知是在恼自己嘴快,还是别的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于斯钟晃过神来,给林黛汐发了条“对不起”,却发现,林黛汐早已删除了于斯钟的微信。于斯钟看着“好友验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将林黛汐的微信加回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林黛汐再将他加回好友列表中;又或者他清楚地知道,就算他发送好友请求,林黛汐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就把今天当做是人生中一次特别的体验吧。于斯钟无奈地笑了笑,对着早已索然无味的餐,本着不能浪费的精神,一口接一口地吃完了。
林黛汐几乎将她毕生所有地力气全部用在了开家门上,家门的钥匙差点断在锁孔里。
“啪”的一声,门被重重地甩在了墙上,门后墙上那副画,因为巨大冲击,掉在了地上,四个角的钉子掉了两个,还有一边儿的画框,也被摔的稀巴烂。
闻声而来的林黛汐的父母,被眼前的景象着实吓了一跳。让他们受到惊吓的,不仅仅是门的声响和掉在地上的画,而是林黛汐脸上说不出的冷漠与愤怒。
“这好端端地让你去相亲,你还相出仇恨了?谈崩了也不至于黑着一张脸吧!”林黛汐的妈妈略显提高的声调里莫名地夹杂了一些小心翼翼。
“你们知道他离过婚吗?”
“这......”
“不说别的,我就问问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他离过婚?”
“汐汐,你可不能用这种口气和你妈妈讲话”。林爸有些心虚地说到。
“我用什么口气和你们讲话了?你们让我和一个离过婚的男人相亲,我还想问你们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让我相亲的啊?我还不能问了?你们是得多害怕我嫁不出去,非得找个离过婚的人跟我相亲,我在你们眼里难道就只配个二婚的?”
“你闭嘴!什么你们你们的!你看看你说话的口气!还像是个当晚辈的吗!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就算我们做的有不妥的地方,你也没有资格跟我们这么说话!阴阳怪气的,什么叫我们抱着什么心态?我们当然是希望你能过好啊!”
“希望我能过好还给我找个二婚的?我真是怀疑你们所谓的希望我好!”
“好了好了汐汐不要再说了,都怪爸爸妈妈不好。汐汐她爸你也消消气,汐汐也不是故意的。”
“都是你,从小宠着她,你看看,都宠成什么样子了!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林爸怒气冲冲地回到了书房。“啪”的一声,锁上了书房的门。
“照这个相亲模式,我25岁你们就开始给我相离过婚的,那我要是30岁还没嫁出去,你们岂不是要让我给人家当小后妈了。”
“汐汐啊,你听妈妈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们.......”
“好了妈,不要再说了,我回房间了。你们琢磨一下,也别等到我30岁了,下次就给我安排一个50岁的老头吧,这样我还能喜提20来岁的孩子,多好,省事儿了。”
“不是汐汐,你怎么越说越过分,你这个孩子,怎么还好赖不分了呢!”
林黛汐留下了那还在喋喋不休说个没完的妈,径直走到房间,“啪”的一声,将絮叨声就这样隔在了门外,林黛汐的世界终于是清净了。
林黛汐的耳根是清净了,但她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真的仅仅是因为无法接受于斯钟这个离异的身份吗?很显然她自己知道,并不是这样。不说别的,就单单是她父母同意她相这门亲,就不难看出,于斯钟身上肯定是有过人之处,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才能使得那么挑剔的林爸林妈都甘愿让自己与他相差8岁的,未婚的独生女,去相亲。她知道父母真的是为自己好,但林黛汐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她并不是接受不了于斯钟的条件,而是接受不了他那么直白地告诉她,他离过婚。在她看来,无论于斯钟到底是因为什么离的婚,都无法改变他是一个二婚的事实。那么谁又能笃定地说,她就是于斯钟生命中那个正确的人呢?
是的,对于林黛汐而言,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未知的恐惧,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而又最糟糕的。况且,他那个职业,整天都和社会的阴暗面在一起,难免不会太阳光呢。林黛汐仿佛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似的。这样一想,一切地不满便也好像顺理成章了起来。
而在“露露与茶”和林黛汐不欢而散的于斯钟,带着稍显疲惫又有些郁郁寡欢的心情,回到了只有他独自居住的房子里。
幸运的是,于斯钟不必被盘问这次相亲的细则,至少暂且不必;不幸的是,这份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也同样,无处安放,无可倾诉。
他回想了一下先前与林黛汐相谈甚欢的场景,不禁嘴角上扬;又想到林黛汐知道他是离异人士后,那失望与失落的眼神,上扬的嘴角也逐渐消失了。
不经意间的获得与不经意间的失去,当它们存在在同一件事物上时,结果总是令人怅然若失的。
不幻想,不期待,果然也是相亲道路上的必修课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