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我有个同桌叫大志,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轮廓分明的脸有些严肃,笑起来又很温暖。
今天的故事是大志的故事,是他讲给我有关他、有关回忆、有关年少、也有关遗憾的故事。
大志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妹妹,叫席芳,小他一岁,从记事起两人便在一起玩,从最开始的平房到后来的楼房,两人的家都很近。席芳跟大志爬墙头,大志也跟席芳埋花窖,在那个说不出感情的年纪,在那个没有男女概念的年纪,彼此占据了童年最重要的位置。
大志和席芳上初中后仍然在一个学校,大志高一年级,两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在学校大志是席芳的靠山,就像哥哥为妹妹出头那样。
之后大志考上了高中,而第二年席芳则去了卫校。席芳跟大志说:“你以后考医学院呗,你当医生,我当护士,你还罩着我。”大志说:“嘿!小丫头!好好学你习吧,还安排上我了?我才不当医生呢。”
高中的学习节奏快了许多,大志与席芳的见面机会越来越少,两个人还是会在休息的时候凑到一起,聊着漫无边际话题。
大志问我:“你知道情人节情侣之间有什么仪式吗?”
我想了想说:“男孩送女孩玫瑰花,女孩送男孩巧克力?”
大志挤出一丝苦笑说:“你们女生都知道?还是只有我不知道?”
那个年代网络通讯不那么发达,西方节日和一些非主流节日的氛围和仪式感都不强,况且是一个并不感性的高中男生。
高二的七夕节,其实大志当时并不知道那天农历是七夕。放暑假的席芳早早的便等在大志放学的路上。
“给你!”
“什么东西?巧克力?”
“对呀!给你补脑子!”
“头一次听说巧克力补脑子。”
“以后能不能我送你巧克力,你就还我一朵玫瑰花啊?就一朵!”
“那我得看看巧克力是不是真的补脑子!”
大志跟我说:“巧克力真的不补脑,也许我脑袋真的是没救了!”
七夕里席芳用西方的情人节礼仪送了大志一盒巧克力,而大志竟然没有觉察一个小女生的青春悸动,只当是每一次普通的谈笑。而这一盒巧克力却是大志收到的来自席芳的唯一一盒巧克力,而席芳却没有等到那一朵属于她的玫瑰花。
就在那年的冬天,席芳走在放学的路上,因一辆车打滑失控,永远的离开了。
大志走在黑夜的小区里,席芳家的单元门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笼罩着一种不详之感,到家后妈妈向他转述了噩耗。
那一刻,大志夺门而出,但被妈妈拽了回来,“哇”的靠在门上,像孩子般肆意的哭起来。
席芳不在家里,永远也不会回到家了,那扇窗户上再也不会映出她一晃一晃的马尾,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冲着他一上一下的跳着招手,再也没有人送给他补脑的巧克力......
说到这的时候,大志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抽噎了几下。
清明节的早晨,大志背着书包买了一束玫瑰花,独自走去了席芳的墓地,直到晚自习才回来。
大志没说他跟席芳说了什么。
我问他:“其实你也喜欢席芳对不对?”
他说:“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太熟悉了!像亲人,不一样的亲人。但更没想过我的世界里会没有她.....”
他继续说:“我怎么会不知道玫瑰花的含义?是我欠她一朵玫瑰花,可是我......多希望她是开玩笑,这样也少了些遗憾。”
我安慰他说:“她会看着你的,她一定希望你好好的。”
大志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臂弯里。
两个月后的高考,大志发挥的一般,他的志愿表填满了医学院院校,最后也如愿以偿。
再后来,大志回家乡成了一名外科医生,听说娶了同单位的护士,事业顺风顺水,夫妻恩爱,家庭幸福。
那年过年回老家,街上碰见了大志一家三口,大志抱着女儿,三四岁的样子。
我摸摸女孩肉嘟嘟的小脸儿,笑着问:“小宝贝,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羞涩的笑了笑,她的妈妈赶忙说:“芳芳,快跟阿姨问好!”
“芳芳?”我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是啊,小名叫芳芳!她爸给起的,这年头还起个这么土气的名字。”她妈妈说着,看了一眼大志,娇嗔的笑了。
大志也哈哈笑了两声,与我对视,点了点头。
我略有所思。
大志和席芳的故事结束了。
不知道改变不了的结局是大致心里永远解不开的疙瘩,还是一切在释怀后封存了那段悲伤的美好。
玫瑰总会凋零,而记忆中的玫瑰却永远光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