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特权就是永远不用告诉她的外孙或外孙女,
在变成一位外婆之前,她是怎样的人
你可能是见到食物两眼放光,内心欣喜若狂按耐不住手舞足蹈的极致吃货,也可能是对吃的没啥要求,只为填饱肚子有力气继续苦逼工作生活的劳苦大众。
不管怎样,你家中肯定有这样一位长辈,他对你爱吃啥了如指掌,他做的饭比亲妈做的饭更合你的口味,有时候你甚至忍不住吐槽亲妈:
“妈,我是你亲生的吧?可是我最爱吃啥口味你还没他知道呢!”
你说你是小鸡胃,食量还没家里的猫大,没关系,他做的饭保准让你食欲大增。如若长期吃下去,你的豆芽身材可能变成杏鲍菇模样。
你会一心只顾着吃吃吃,恨不得所有饭菜都塞到自己胃里,连亲爸亲妈都休想染指毫分,更别提来你家串门的某个亲戚和他家总翻你抽屉的讨厌熊孩子。
你说你嘴特别叼,觉得根本没什么食物配得上“好吃”俩儿字,对各种外卖或着餐馆挑剔到近乎苛刻,没关系,他做的饭保准让你觉得像吃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一连喊出五个“好吃”都觉得少了。
相比之下,那各种乱七八糟的外卖和五花八门的餐厅只会更加让你嗤之以鼻。等到了需要吃工餐或者外卖的工作日,你会难以控制地放大对那顿完美家常便饭的想念。
唉!这个周一又多了个不想上班的理由。
他挥舞着炒菜铲子让食材上下翻飞,洒着油盐酱醋让食物滋养浸润,随着哗~嗞啦啦~叮铛~的声音冲击你的耳膜,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门缝里默默钻出,强势钻入你的鼻孔,填满整个家的空间。
你可能正蜷缩在卧室乱糟糟的床上,漫无目的地刷着朋友圈,或者跟好友一起激情开黑。
梳妆台上还放着妈妈早晨端过来的水,你懒得起身,所以直到中午一滴水都没喝。你沉迷农药不可自拔,家人聊天时你甚至连他们正在说啥都不知道,就嗯嗯啊啊的随便点头附和。
饭菜的香气就在这时悄无声息地蚕食你的思绪,把你的注意力从凌乱的网络和热血的王者峡谷吸引过来,击败那近乎无敌的手机和深入骨髓的懒劲儿,于是你心甘情愿从沙发或床上起身,推开厨房门,迫不及待地尝一口还没出锅的饭菜,嗯,人头拿得再多,总不能当饭吃呀是不!
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神秘厨艺或者美食魔法,不然胃怎会咕噜着大呼好想要快喂我?
这样的长辈几乎每家都有一位,他在我们心中不可替代,他做饭的口味独一无二。吃他做的饭,不仅仅为了犒劳舌头,更重要的是有种扎心的感觉,幸福的感觉。
你家的这位长辈是谁呀?我家的,是姥姥。
姥姥会做各种各样的面食,比如各种动物形状的花馒头、印花的月饼、玉米面带枣的窝窝头和咸食,而我最爱吃的,是她做的焖面和馅饼。
焖面在北方很常见,就像馒头一样,没什么特色,出现在饭桌上的频率比馒头米饭低多了。
它食材很普通,只需要面条加上豆角、土豆或者白菜就成,最豪华版就是加点猪肉、排骨、红烧肉。它的做法很简单,只需炒菜加焖两步便可完成。
正因为如此简单和普通,它很难登上大雅之堂,稍有格调的餐厅都不会将它作为主食推出。大家对它的态度也很随意,当我妈遇到“今天吃什么”的世纪难题却无解时,便想,要不凑合焖个面吧!
焖面就像《我的前半生》里边的老金,实用、踏实却有些无趣,是排在各路缤纷菜系之后的备胎,在寂寞深宫等着“吃主”翻牌子,偶尔得到一次宠幸便开心到感激涕零。
姥姥高明于我妈的地方,便是能把这不起眼的焖面做出非同一般的味道。虽说焖面标配是面条加豆角,但由于姥姥的心肝宝贝儿甜蜜饯——我从小对豆角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恶痛绝,姥姥便从未做过豆角焖面。
姥姥掀开锅盖子倒调汁的时候,白菜焖面的蒸汽趁机散发开来,像带着饭味儿的干冰雾,而面条、炒白菜、调汁的三种香味合而为一形成咸香,也随着蒸汽散发出来。
此时的我一边闻着香气,一边从柜子里摸出一头大蒜,剥下蒜皮,将光溜溜白花花的蒜瓣撒到油亮油亮的酱色面条上。
先来一大口面,满口香,再咬一口蒜,辣味从舌头接触蒜瓣的那个点迅速扩散到整个舌头,咸香和蒜辣这两种味道在口中进行博弈,最后握手言和,给味蕾带来双重满足。
若是哪天在白菜里加入两块排骨或者炒肉,那这咸香和蒜辣中间又夹杂了丝丝肉香,这样的焖面,八十斤的我能吃三碗。
除了白菜焖面,馅饼也是姥姥最拿手的。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美味的馅千千万,可我独爱韭菜鸡蛋,这么多年,姥姥做的最多的也是韭菜鸡蛋馅的馅饼。她调馅的方式并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秘方或者小窍门,各种调料放多少全凭感觉,就这样调出来的馅正和我的口味。
别人做馅饼皮特别厚,这样即使馅再大,也免不了会影响口感。姥姥做馅饼皮特别薄,薄到几乎透明,有时候甚至能看到里面的馅料。这样的馅饼一口咬下去,一分是饼皮,剩下九分都是馅儿,这才是吃馅饼的正确打开方式。
想要达到这种高度,必须掌握两个技巧:使用死面和轻轻按压。
姥姥做馅饼从来只用死面,她先和出稍微硬一些的面,然后双手沾水,继续和面,再重复,直到面团变软为止。
检验软度的方法就是将面团拎起到一定高度,如果面能够下拉垂到案板而不断,这个软度就算正合适。馅料用面皮包好后,捏出褶子的一面要朝下放置,然后用手指轻压整个馅饼,直至达到一厘米左右的厚度。掌握这两个技巧,你们也能做出晶莹剔透的薄皮馅饼了。
这周回来吗?我给你揍(做)焖面
姥姥来自粗犷凶悍的大西北,那里的面食花样很多,因此她在做面食上也有点儿自己独到的心得,即使特别普通的焖面和馅饼也都能做成可以媲美各种硬菜的美味。上大学时,每次给姥姥打电话,她第一句话肯定是:“这周回来吗?我给你揍(做)焖面”。而我总是笑嘻嘻地回答“回呀,我还要吃烙盒(馅)子(饼)”,再跟她胡扯两句,挂掉电话果断买火车票回家。
在火车上,我总能想起这个主食做得无敌好的老太太。她坐在电视机前,翘着二郎腿,双手叠放在大腿上,边打着拍子边跟着电视里咿咿呀呀唱秦腔。有时候她还会兴奋地给我讲戏文里各个人物的故事,滔滔不绝,抑制不住的故乡情让她激动得脸红。她还会讲自己还是二八少女时的故事,比如当时家教严格,犯了错误就会罚跪一天。这时我忍不住猜测,姥姥如我这般年岁时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又是怎样从陕西辗转迁移到河北,一个人将妈妈和舅舅拉扯大,再照顾我直到上小学。
我曾问她,为啥做饭的味道总是把握得恰到好处。她说:“可能因为是我把你带大的吧!”
姥姥不到一米六,瘦瘦小小,小学文化,钻到老太太堆里毫不起眼,但她跟好吃到昏厥的白菜焖面和韭菜鸡蛋馅饼一样,有那么一点点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