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能心如止水,也不应该。
那些曾被众人称赞“超然物外”的古人,恐怕并不如我们所想的那样不染红尘。
逃离官场,寻一处清寂之地躲藏起来,不过是一种逃避:逃避自己能力的不足,逃避自己身份的卑微,用对官场的嗤之以鼻掩盖自己的不甘和脆弱。
他们每天都把自己的世界包裹起来,自认为豪爽地呷一口浊酒,自认为洒脱地吟几首闲诗,自认为心如止水地活着。
可他们似乎忘记了一个道理,世界上最容易遮掩的是人心,最难遮掩的亦是人心。
假装欣赏“嬉嬉钓叟莲娃”的欢愉之景,却依然难以克制“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哀凄;假装豪迈地呐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却会不经意间呢喃出“举杯销愁愁更愁”的迷惘。
他们努力将自己封锁起来,用孤高清冷、不屑尘世的形象蒙蔽世人的双眼、麻痹自己的创伤。
可他们终究欺瞒不住自己的内心,字字如血、篇篇含泪,在平静的玻璃罩下暗流涌动。他们假装救赎人类,却最终连自己也无法救赎。他们用被世人愚昧地奉为神祗的“心如止水”,给自己判了死刑,给世界上了枷锁,可怜又可笑。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心如止水之人,却处处是自以为心如止水的人。其实他们过是矫情或是心如死灰罢了。
矫情的人总是乐意故作清高,学着古人的样子,躲在壳里自欺欺人。
心如死灰的人看起来确是无欲无求,却与心如止水相去甚远。心如死灰,不是看破红尘,只不过是一个人绝望的极端而已。这样的人,只是暂时陷入了深井,或爬上来重返人间,或直接入土为安。两种情况都沾满了世俗的尘土,远远谈不上境界二字,更不用说心如止水了。
人是活在世界上的,这是亘古难变的事实。隐者、道士、出家人,不过是人们给予自己的自我安慰。七情六欲是与生俱来的,岂凭斋戒、剃度便可抛之身后? 哪怕你藏至天涯海角,你脚下所立之地依然是这个世界的土地,你依然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人不可能成为空灵的神,人只能成为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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