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姐

表姐是我姨姨家的女儿。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全家回老家探亲,当时正逢旱灾,田地干的裂着大缝,一家六口连饭都吃不上。我表姐没鞋穿,光着脚丫。我母亲看到这个情景,眼泪直流,走时就把十几岁的表姐带到了新疆。

表姐在老家只上了四年学,就辍学在家干农活。来到新疆,就在我家生活。母亲不舍得让她出去找活干,就留在我家帮忙干点家务,说是等长大了,再给找个好人家嫁了。兵团职工都有正式工作,每月可以领工资,生活还是有保障的。

表姐个子不高,虽然出生在农村,但是脸白白净净的,性格又温柔,周围的邻居们也挺喜欢她。我们老家,山高,路陡,她从小干活,累怕了,就想以后不再过那种背扛肩挑的苦日子。

表姐有个“毛病”,就是不能坐车。一坐车就晕的难受,呕吐。坐火车来新疆时,我们都知道了。我和弟弟们那时还小,坐在火车上高兴的东看西看的,根本不知道啥叫晕车。她难受的脸色苍白,浑身无力,饭也吃不下去。

到她适婚的年龄,我妈打算把她嫁给一个看中的上海知青。这个上海知青高中文化,个子高,会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经常到我们家里来玩。还给我们买大白兔奶糖吃。这个知青也看上我表姐了。他们两个还谈了几天,不知道为啥,我表姐没同意。

后来,不知道谁给她介绍了表姐夫小刘,小刘长得又矮又瘦又黑。他是他姐姐从四川把他接到新疆来工作的。他比我表姐大五六岁,当时在新疆工作好几年了,初中文化,在工程连当木工。两个人对上眼了,不顾我妈反对,表姐就坚决嫁给了木工小刘。

结婚以后,我妈时不时去到她家,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回来就给我们说,小刘这个人不错,会做饭,懂道理,心疼老婆,对我表姐太好了。别人老婆都出去拾棉花,打零工,小刘死活不让我表姐出去晒太阳、干粗活。

生了大女儿,表姐在家里带孩子、做饭。没出去干一天活,生了小女儿也没出去干一天活。因此,我表姐看起来比同龄妇女年轻。她又会收拾,打扮,脸白白净净的,多年都没有啥变化。而小刘哥,一家四口人,全靠他一个人工作养活,压力还挺大。人不仅老了,脸也更黑了。

在小女儿十岁时,发现有问题。在学校不能正常和别的孩子交流。现在大家都知道是自闭症,当时,大家都不了解还有这种疾病。这个孩子只上到三年级,就退学回家了。由于经济条件不好,也没有机会到内地大医院去诊治,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发病初期,还能讲话,别人说话,她也能听懂。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三十年过去了,现在的她,已经不会讲话,洗澡都是我表姐给她洗,时不时乱吼乱叫的。

我表姐在家里伺候这个姑娘已经三十多年了。七八年前,我表姐夫也因病去世了。好在有表姐的大女儿帮着家里,艰难地日子慢慢地度过去了。大女儿是丁克家庭,没有孩子,所以,有时间就回娘家帮妈妈一起照顾残疾的妹妹。

今年三月份,表姐卖了兵团的房子,大女儿又给添了十几万,在市区买了一套七十多平两居室电梯房,从二百多公里的团场搬到我们和她大女儿居住的城市。她大女儿害怕她妈妈不认识路,又害怕她妈过马路不安全,又教她妈怎样使用电梯。

前几天,大女儿开车带她妈妈和她妹妹去公园,结果她妈和妹妹又晕的难受、呕吐。没办法,回来只能步行,走了快两个小时,都快累瘫了。她又带她妈和妹妹做公交,还是不行,两个人还是晕的吐在了塑料袋里。她大女儿无奈的说,以后她妈到哪里只能靠两条腿啦。

现在表姐每天出门散步,都要带上残疾的孩子,不敢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她走路还行,但是不认识路。

今天,我又去看望表姐,见到她的大女儿也在她家。表姐今年68岁了,但是感觉她像五十多岁的人。她虽然经历过生活的各种磨难和打击,但是,她一直乐观面对,把家里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把生病三十多年的女儿照顾好,把生病七八年的丈夫伺候好直到离开人世。

我走的时候,看着她家里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残疾的孩子也穿的整洁得体,她也依然面带笑容地送我到楼下。

我就想,我们有时候在生活中遇到一点困难,与她相比算得了什么呢?


2023-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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