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煮了茯苓薑术湯喝。觀察舌苔，基本已經是紅色，我知道，二十多年的胃寒，從此將徹底離我遠去。心中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和喜悅。那是因為這背後，有着頗多的心酸和困難。所以就藉此來回憶一下過往，也期望，此可為人生之一個小小轉折吧。

       1、小時候一直胃寒，干嘔，吃飯時極為痛苦，每吃一口都要嘔，上限是半碗，因為吃到半碗的時候身體已經嘔得不行，實在無力吃下去。直到現在我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嚴重的症狀，我的父母卻沒有真正當回事，只是去小診所裏開了香砂養胃丸，我還記得仲景牌的香砂養胃丸瓶蓋上的仲景頭像。想不到與醫聖的緣分竟然是從此處開始的。然而，香砂養胃丸畢竟不是仲景經方，所以效果不怎麽好，一直吃也沒什麽改善。初中時，干嘔的現象還時常出現。而脾胃虛寒導致營養無法吸收，到16歲拍身份證時還是很瘦。總之，胃寒的情況伴隨我二十多年。所以身體一直不好。可最讓人無法忍受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因為經常抱怨勞累，反而被父母說沒用，嫌棄。我在想，你們有什麽資格說我？小時候的病被你們拖得以致成為頑疾，不反思自己的過錯，卻還說我？甚至連身體瘦、駝背都是批評的理由，說來也真是可笑。（現在知道駝背也是因為氣虛。脾胃虛寒，如何能生氣血？）

       2、小時候的經歷，有點不忍回顧，每頓都要干嘔的情形現在真是無法想象，感慨能活下來真不容易。然而體弱並非學醫的緣由。古人常有因體弱多病而開始學醫的例子，但是我並不是這套路。而且現在我對脾胃學說的青睞，也並非因為自己脾胃不好而特別重視脾胃。而是對李東垣的論述體現的醫理的認同。

      3、真正學習中醫，是在大學時，第一本書是大一時買的《黃帝內經》。但這中間走過一些彎路。因為喜歡博覽群書，對於各家學說都涉略一番之後，會被一些看似有理的學說誤導。比如“陰虛”之說，一度讓我認為自己是陰虛，而忽略了真正的病因在脾胃濕寒。這裏就耽誤了幾年時間。所以在沒有良好的鑒別能力的前提下，博覽群書是一個危險的行為。但是，如果不博覽群書，又如何提高眼力呢，所以這兩者也是個悖論。摸索了好久，才發現還是以仲景經方為正宗。

      4、在此記一件事，現在想來頗為有趣。似乎是夏天，風熱感冒發低燒，去藥店抓三付銀翹散，劑量用的原方，抓藥的醫生問這個方子幹嘛，我說有點低燒，他說你這個劑量太小了，兩付做一付喝，然後看了看我的舌苔，說你這個身體很寒啊，言外之意是銀翹散辛涼之藥，小心身體不適應藥力。我當時還是挺吊的，心裏想，銀翹散解表正是因為輕可去實，我用原方劑量，吴鞠通用藥之意豈是你能懂的？還是用的原劑量，并沒有聽他說兩付合一付。（其實用藥並非用量大就有效）後來三付后燒也確實退了。當時對輕可去實還頗為得意，所以對那個醫生所說你身體很寒這話也就沒有在意。現在想來感覺自己挺糊塗，輕可去實這樣的理論都能明白，舌苔白體寒這麽明顯的現象卻視而不見還以為自己陰虛？就好像難題做的出來而簡單的題卻錯了。

      5、繼續博覽群書之路。讀李東垣《脾胃論》，妙，妙，妙。讀了兩遍，無比認同。讀完書后，針對自己的身體情況，當時認為自己主要是因為脾胃虛寒導致的氣虛，自擬一方，重用升陽補氣之藥，方中用黃芪至30g，然而效果並不明顯，吃十餘次放棄。至此思之不可解。

      6、然而，越發意識到胃寒對人生之影響。因身體之虛弱，致使做事難成，因為根本提不起勁，忽然間觸摸到命運與身體的關係如是。所以，對決的時刻總要來臨。故2016年元旦正式開始喝薑湯（生薑、紅棗，生地，巴戟等），我以舌苔作為判斷依據，此時舌苔白的如雪地一般，這話一點誇張都沒有。但十多天喝下來效果並不明顯。舌苔全無改變。此次幾乎又要中斷，問題出在哪裏，仍然不解。之前以補脾胃陽氣，不效。此次以生薑，這個傳統公認的祛胃寒的藥又無效。上天這是在玩我嗎？艹！胃寒絶對沒錯，而生薑也是祛寒之良藥，那必然是少了某個部分。

       7、開始注意到濕。雖然我對中醫基礎理論的瞭解中，寒濕相結，“千寒易祛，一濕難除”之類的理論也都知道，但字面上的認識真的只是認識而已。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寒為主。而且我覺得煮的湯中，已經加了巴戟天，巴戟天有燥濕之功，感覺可以順帶把濕給除了。總之我對這個強大的敵人沒有引起注意。而且之前一直忽視！而這也是之前兩次不效的原因。

       8、醖釀了這麽久，似乎只為這一刻。讀張錫純醫案（感謝自己的博覽群書），其治少年口渴喝水不解，若俗醫必曰陰虛。而張錫純診斷，見其外表瘦，脈弱等，認為是脾胃虛寒，津液不能運化之故。此點認識，比那些見口渴動輒說陰虛的人不知高多少，蓋張氏於人體之生理功能有深刻之理解才能說出這樣的診斷。其重用白术一兩，一劑而渴止。

       9、讀到此處，真是如醍醐灌頂。想不到此無上之妙法竟是如此簡單，而我卻花了幾年才找到。當然我又觀自己八字，見丑未，皆是濕土，辰為水庫，方知，確實脾胃濕寒，濕可謂盛矣。至此，醫理命理，相合。故用蒼术。因許叔微自治腸中有水聲用蒼术一味而愈，故效法許學士，用蒼术而非白术。而在蒼术之前，也有加過茯苓，效不明顯。而加入蒼术后，效應如神，舌苔明顯變薄，能看一點微紅，齒痕亦消了很多。故將藥方精簡，定為：生薑，蒼术，茯苓。三味足矣。

      10、最近聽郝萬山講《傷寒》，說曾為一患者開方，怕患者太辣，生薑用3片，不效，被其老師劉渡舟批評說，你是為患者開方呢還是做菜？故用至15g，愈。聽此案例，我將生薑用量亦提高到5g，因為我之前也是3片（不得不說，生薑確實辣，5g煮湯喝時喉嚨如刀割，喝后正常）。而倪海廈講《傷寒》說，白术祛脾胃、關節的濕，然後茯苓利尿，白术和茯苓相配合。聽到此，才知我之前蒼术和茯苓之配伍是誤打誤撞。

      濕寒方除，而對脾胃之調理才算剛開始。但是已經生出信心，因為眼看着這麽多年一直不退的白苔就在半月間一點點退去，真是要頂禮古往今來的醫家先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