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18

那片花海

  如果不是去给闺蜜的乐队捧场,苏婉婉大概不会认识谢同合。

  演唱会地点选在香江广场。香江的夜景很美!霓虹闪烁,人潮簇拥,随处可见牵手,拥吻的情侣。在这里苏婉婉遇见了谢同和——那个在会场卖花的男子

  男子高高瘦瘦的。轮廓清瘦立体,鼻梁细长挺拔,薄薄的嘴唇上扬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忧郁而深长,年纪看上去不大,约摸二十来岁。

  台上正唱着王菲的《约定》细腻缠绵的深情,苏婉婉很喜欢这首歌,尤其是在这个风花雪月的年纪。

  苏婉婉后来才知,谢同合与她一样是岛大的学生。不过,他似乎特别忙,忙到要同时兼顾学生,侍应,外卖员,对了,还兼职卖花;他忙碌的身影,无处不在。苏婉婉好奇这个人到底有多缺钱?这么拼

  苏婉婉生日那天,在长岛酒店开Part。送香槟来的侍应刚好是谢同合,苏婉婉见是他,给了500块小费,一群人蒲到深夜才回学校。

  谢同合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到12点,才见苏婉婉一群人浩浩荡荡,姗姗来迟。见到苏婉婉,谢同合脸上情不自禁的泛起一片红晕。见苏婉婉走近了,他走向前鼓足勇气对苏婉婉说:“生日快乐”;捧花的手,因紧张而有些颤抖,神情局促。苏婉婉有些腼腆的接过了花,大家起哄道:“在一起,在一起”两人脸都红了

  没有浪漫的追求,没有深情的告白,苏婉婉就这么“波澜不惊”的成了谢同合女朋友。

  在同寝的室友晒男朋友送的prada包包,chanel手链,水果手机的时候,苏婉婉收到了只是谢同合送来的长岛酒店的工作餐。更别说什么staycation,游车河,坐游轮出公海了。室友都调笑苏婉婉这是有情饮水饱

  其实在苏婉婉看来,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小浪漫。比如生日的时候,谢同合会亲手给她做小蛋糕;会送他自己做的两人情侣模样的公仔给她;会在寝室种满她最喜欢的粉色月季;会风雨无阻的去图书馆给她排队占位…看起来虽然微不足道,但很有心思。苏婉婉沦陷了

  新年的时候,苏婉婉带了谢同合回家见父母。父母对这段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很不满意,脸拉的比窗帘还长。言语间也弥漫着轻视与讽刺。气氛很僵,谢同合如坐针毡。一场饭吃的胆战心惊。

  这次的不愉快让苏婉婉负气从家里搬了出来。她住进了谢同合租的天台屋。极简陋的摆设,就一张床,一只桌子,房子窄到连两人并排走都困难。苏婉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情景依然让她措手不及。

  窗外有细雪飘下来,荡进远处的深海。风呼呼的往里面灌,苏婉婉冻的有些发抖,谢同合紧紧的抱住她,有力的心跳声,让苏婉婉觉得心安。

  (2)

  这样的下雪天最适合的就是猫在被窝里

  “起来吃糖水了懒猫”谢同合一脸宠溺的说道

  苏婉婉慵懒的抬头见到了头顶着雪花,双脸冻的通红的谢同合,身上还夹杂着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气。

  港岛记的芝麻糊和酒酿汤圆是苏婉婉的最爱。大学的时候,她和谢同合就常去这家。她点芝麻糊,谢同合点汤圆。见她吃得开心,谢同合常将碗内为数不多的汤圆拨到她碗里。香浓细腻的黑芝麻糊配上软糯的汤圆,让苏婉婉一脸满足。

  “谢同合,你给我买一辈子的糖水好了,我要求不高就只要港岛记的芝麻糊和汤圆”苏婉婉俏皮的对谢同合撒娇

  “好”谢同合一脸宠溺,日子虽然很穷,但很甜蜜。

  谢同合把一壶刚烧开的开水灌进热水瓶里,然后叮嘱道:“我晚上加班要晚点回来,你记得泡脚,开水瓶里有热水”边说边换鞋,风从门外吹进来,冷的苏婉婉打了个哆嗦。看着谢同合关门远去的身影,她的心空落落的。空荡荡的房子,剩下她一个人更冷了。

  苏婉婉本就是寒性体质。她的脚冬天即使整晚捂在被窝里都是冷的。谢同合知道后常将她的脚放在肚皮上给她取暖。如果要加班就会提前给她准备好热水泡脚。事无巨细,让苏婉婉暖心

  这个冬天似乎特别长。苏婉婉感觉自己老躺在床上四肢都要退化了。谢同合听着她不满的抱怨,决定一起出去逛逛。苏婉婉听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全身上下就只露个眼睛。臃肿笨拙的样子把谢同合都逗笑了

  海风伴杂着寒气呼呼的刮着。屋檐上垂着细小的冰柱,晶莹剔透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楼下有溜冰的人,苏婉婉看的出神。回头见谢同合不知什么时候在雪地上走出了个心形,正一脸宠溺的看着她。苏婉婉跑过去从背后抱着他,谢同合回头拉着他的手,一笔一划郑重的在里面写上‘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几个字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苏婉婉低声地念着,谢同合抱着她,轻吻着她的额头

  “苏婉婉,嫁给我,让我一生一世守护你好吗?”谢同合一脸深情的说

  “好”苏婉婉轻声的应着,眼眶有些湿润

  大街上冷冷清清的。稀稀疏疏的走着几个行色匆匆的人。谢同合拉着苏婉婉进了一家首饰店。琳琅满目的金子让人眼花缭乱。谢同合在戒指区前让苏婉婉选一款。苏婉婉也知道谢同合经济状况本想拒绝,谢同合却一本正经地对苏婉婉说:“求婚怎能没有戒指?”苏婉婉听了也不好拒绝

  苏婉婉挑来挑去,看中了一款心形的戒指,可一看价格,她又放回去了。谢同合见了对营业员说:“就这款了,还有没有尺码?”

  “有的,先生”

  “帮我包好,谢谢!”

  营业员飞快的装好,生怕迟一秒,苏婉婉会反悔。谢同合痛快的刷了卡

  回家的路上,苏婉婉一直很沉默,脸上透着担忧。谢同合脸上却有藏不住的喜悦。

  “你一个月一万块的工资,买个四万八的戒指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苏婉婉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放心,不会饿着老婆大人的!”谢同合谄媚的说

  戒指一生就这一次,他不想委屈了苏婉婉。风吹的紧了,又下起了雪。谢同合看着苏婉婉细雪白头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场雪都有了诗情画意的浪漫深情。他脚步慢了,真希望自己和苏婉婉可以就这么走着走着就白了头。

  春天姗姗迟来,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苏婉婉常搬条小凳子在天台上眯着眼睛晒太阳。谢同合在天台上种满了她最喜欢的粉色月季。苏婉婉想,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她可以在这片粉色浪漫里徜徉。但是苏婉婉没有如愿以偿等来花开

  谢同合的父亲全身严重烧伤,急需十几万的手术费。这让本来就过得捉襟见肘的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谢同合家境不好,母亲有脑退化,全靠父亲一人支撑。岛大四年巨额的开销可以算的上让这个家一贫如洗。谢同合为了能凑齐手术费,没日没夜的做。苏婉婉也打电话向家里求助,可结果不尽人意,为了减轻谢同合的压力,苏婉婉瞒着他做了几份兼职。这让一向养尊处优的她病倒了。

  那天,在苏婉婉的病房外,谢同合再一次见到了苏婉婉父母。不同于上一次的冷嘲热讽,这次是开门见山。

  “你和婉婉不合适”苏母冷静严厉的说

  “我的女儿,我从小就让她穿名牌,读名校,住豪宅,养尊处优的活着,你和他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苏父补充到

  “我从小就不让她接触洗衣做饭这些家务,她的手是用来弹琴的。跟着你,你能给她这种生活吗?你如果真的爱她,就应该为她着想,而不是拖累她”苏母越说越气愤

  苏父递给了谢同合一张支票语重心长的说:“你父亲的事,婉婉打电话和我们说过,你的处境我们深表同情,这二十万就当是分手费,希望你拿着这笔钱离开婉婉”

  谢同合拒绝了那张支票

  “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但要分情况”苏父语气意味深长

  “即使我再不济,我也不会因为钱背叛婉婉”谢同合双眼发红的说

            (3)

  病房外有人推门进来,苏婉婉抬头见是谢同合

  还是港岛记的芝麻糊和酒酿汤圆。苏婉婉吃得很开心,见谢同合不吃,就舀了颗汤圆递到他嘴边,见谢同合吃下去,开心的像个孩子。

  “婉婉,我想回家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后天好不好?我明天出院,正好和你一起回去”苏婉婉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你先回家住一段时间吧!你身体还没有恢复,不适合来回奔波劳累”谢同合开始言辞闪烁

  “嗯嗯”苏婉婉嚼着汤圆乖巧的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要看情况”谢同合模糊的说

  苏婉婉却没有注意到谢同合眼里的意味深长,她以为谢同合过几天就会回来,所以听话的搬回了家

  从春到夏,从夏到秋,再从秋到冬,苏婉婉始终没等来谢同合。苏婉婉心灰意冷,她相信音讯全无的谢同合不会再回来了

  苏婉婉接受了家里的安排亲事。家里开始忙碌起来,选日子,订酒席,派喜帖…日子一天天过去,苏婉婉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她很想再见一次谢同合,哪怕要分手。可谢同合始终没来…

  苏婉婉结婚的那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刺眼,苏婉婉止不住的流眼泪。几十辆长的婚车队伍浩浩荡荡,谢同合远远的看着苏婉婉上了车,大红色的中式礼服,刺的谢同合心疼

  如果给不了她最好的。那离开,是他最后的守护

  街边传来王菲的《邮差》

  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看着蝴蝶扑不过天涯,谁又有权不了解

  你是一封信,我是邮差,最后一双脚惹尽尘埃

  忙着去护送来不及拆开,里面完美的世界

  谢同合听着真应景

  二十多年后,苏婉婉再次见到了谢同合。以为不会再见的人出现,让她恍如隔世。曾经青涩的脸,有了岁月的沧桑。苏婉婉慌忙地划到镜子前,整理头发。听到谢同合从后面喊她,她想逃。她不想让谢同合看到她形容枯槁,满脸病容的老态。可她坐着轮椅,始终不及他快。

  谢同合依然带着她最喜欢的港岛记的芝麻糊和酒酿汤圆,苏婉婉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会哭

  “婉婉,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谢同合说完从后面抱着苏婉婉,在谢同合怀里苏婉婉终于泣不成声

  张爱玲曾说过这样一段话:‘如果你的婚姻不幸福,那就回来找我,哪怕我已经老的走不动了,我也会带你一起私奔的’

  苏婉婉有幸遇见了张爱玲笔下的那个人

  谢同合带着苏婉婉回了那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在这里苏婉婉见到了谢同合种的满山遍野的粉色月季。很多年前,她没有等到的花开,今天终于等到了,在她有生之年,她很欣慰

  谢同合背着她兴奋的走遍了屋前屋后的每个着落。这里没有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像幅宁静美好的画卷。

  山上有小竹笋,摘回来清炒,很鲜;蘑菇也多,谢同合常炖小鸡蘑菇汤给她补身体;野生的新鲜木耳,炒木须肉丝,更是别有风味。风和日丽的时候,谢同合有时会背着她去小河边钓鱼。日子简单而美好

  近来,苏婉婉越发觉得自己气色红晕,精神也好了不少,吃得也多了,她知道自己日子到了,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苏婉婉拿出了那枚谢同合送她的戒指,她一直保存了二十几年。想年,这枚戒指花了谢同合差不多半年的工资。现在想想,那时候虽然穷,但真的很开心

  苏婉婉把戒指递给谢同合开玩笑的说:“下辈子,你就用这枚戒指来娶我”话虽然俏皮,谢同合却笑不出来,苏婉婉见他这样也感慨万千

  “同合,你背我去看花吧!我想再看看你给我种的花”谢同合听了忧心忡忡的背着苏婉婉去看花

  天真蓝,飘着几片薄纱似的云。躺在花丛里看天空,天空像匹巨大的蓝布,白云浮动,惟妙惟俏;偶有春风拂过,荡起阵阵花香,沁人心脾;不时的虫鸣鸟叫将一幅春意盎然的画卷的跃然纸上

  苏婉婉走了,或许是去画卷里了吧!谢同合抱着她,贪念着那仅存的一点温暖。

  谢同合喝下了一整瓶的甲胺磷,也随着苏婉婉一起去了。曾经说好的一生一世,这一次,不要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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