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寒意袭人。冷风拂面,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可是脑子里却格外清醒。又是一年清明时节了,这是一个不讨喜的季节,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在许多年前的这个季节里离开了,现在一想起来心里还是一阵发堵。
--以此文纪念我的姥姥
我没有爷爷奶奶,父母常年在外,只有年迈的祖母带着我生活,我管她叫姥姥。姥姥待我极好,把我捂在心头上当宝贝似的疼着,基本上是百依百顺,舍不得打骂。我就像一个千金小姐似的,手来伸手饭来张口,玩疯了累了就回家,理所当然地要姥姥安排吃饭洗澡睡觉。年幼的我除了对父母无尽地思念外,基本上是没有忧虑的。可是,我却从不来都不曾在意和关心过姥姥,心里就只觉得她就该对我那么好。
姥姥命苦。在最艰难的岁月里嫁给我姥爷,吃了不少的苦,一辈子只生养了一个孩子,就是我从未见过的爷爷。爷爷在二十多岁的时候生病过世了,当时我的爸爸刚满周岁,还不曾开口叫过一声爸爸。我不知道姥姥当时该如何的伤痛,又是如何熬过那段岁月的。我只要一想到当时的那种画面,就会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悲痛欲绝。这份失子之痛,该是姥姥一生之中最揪心难舍的伤痛吧。
不到半年,奶奶改嫁,姥姥姥爷就带着我一岁多的爸爸在艰辛的岁月里相依为命。我怜惜姥姥,更心痛爸爸,年幼的时候便失去父母的爱与陪伴。那个时候,队里要出工分,姥姥姥爷每天都要下地干活,艰苦劳作才能养活爸爸。每每听起爸爸说那时的光景,脑子里勾廓出一幅画面:日落时分,姥姥姥爷光着脚丫,裤脚上全是泥巴地往家赶,年幼的父亲坐在房子前面的土台阶上眼巴巴地望着家门前的小路,肚子里咕咕地在叫。那样的生活,看不到尽头,唯一的希望便是还有我的父亲,那是他们拼命努力的安慰。
好不容易我爸爸长大了,高中落榜后与妈妈结婚生下了我。爸爸说最高兴的人是姥姥,家里添了人丁,虽然我是女孩子,在当时的农村来说不是劳动力,可是我的姥姥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喜欢,天天晚上要带着我睡,我还记得她帮我盖被子的时候把被子两边都塞得紧紧的,生怕进了风。在我记事以来的记忆里,姥姥去哪都要带着我,哪怕我己经上幼儿园也让姥爷去学校请假,上小学不能请假了就总要捎些吃的回来给我。家里来客人买了肉总要偷偷给我留一块大的,家里鸡生的蛋全装进了我的肚子里,烤红薯的时候总要在快熟时挖个洞放一勺猪油进去,所以长大后总听别人说我那时候是个爱吃肉的胖姑娘,呵呵,其实关于胖我也有一点点的记忆的。
妹妹周岁我七岁那年,姥爷得了食道癌,爸爸尽了所有的努力后只能无奈地回家修养着。那段时间,家里的天空是灰色的,很闷很压抑。尤其是把妹妹送去大姨家断奶的那个晚上,姥姥姥爷都哭了,那个情景我居然记得那么清楚,一家人围在火炉边上,爸爸妈妈都不说话,当时我不能体会他们的心情,直到现在想起才能感受到那份沉重。没撑几个月,姥爷还是撒手走了,那时候才六十出头。逝者安息,只剩下我苦命的姥姥,独自一人承受丧子丧夫之痛。
从我开始清楚地记事起,就是父母外出打工,我和妹妹跟着姥姥在家生活。一日三餐,饮食起居,都是姥姥照料着,直到我们渐渐长大。我外出求学后难得再回家一次,每次回来姥姥都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忙着给我做好吃的。可是每次离家,姥姥都倚在门边,目送着我离开,直到看不见了依然不肯转身,那幅画面是我每次怀念姥姥的时候浮现在脑海里最多的样子,非常落寞的影子。年少的我,向往外面的世界,并不能体会老人家渴望相聚渴望陪伴的那种心情,等长大了明白了已经迟了
那年夏天,姥姥从椅子上滑倒中风了,大小便失禁,不能说话,可是她的心里却清楚无比。妈妈孝顺,从不嫌烦地照顾姥姥,我也尽心尽意。那段时间,姥姥有事就敲床板叫我们,我马上就跑过去陪她,她不说话却像个孩子一样伸出手来向我要吃的,天气好的时候,我也跟妈妈抱着她洗澡后晒晒太阳。虽然这样,姥姥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间还是比较长,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辈子那么苦,老了还要受这样的罪,真是前世种下的因么?
那年,我要外出工作,告别姥姥,我不记得当时的情景了,只知道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跟她说话了,非常难受。果然不久之后就听闻姥姥病逝,一下子发蒙了。我亲爱的姥姥,来不及见最后一面,临终之时最惦记着的人应该是我吧,我始终是她最疼爱的曾孙女啊。入棺那一刻,我欲哭无泪,痛苦到不想言语。
在之后的许多年里,我常常梦见姥姥,清楚地记得她的样子,她总对我笑,就像小时候一样。尤其在我生儿育女后,我更加怀念我亲爱的姥姥,总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真心待我好,无欲无求地待我好,连父母都不及。我多么想她还在,能抱抱我的孩子,能听我说说思念,让我尽尽孝心。
一直想写点文字来祭奠我的姥姥,可每次一提笔就泪眼婆娑,字不成行。想在网上找几张图片来配文,却觉得哪张都不像我的姥姥,很遗憾没有姥姥的相片来承载我的忧伤。只有清明时候,在绵绵细雨中,传递我无限的思念。如今这世间已经没有了姥姥的任何痕迹,但是在我的心里,她的慈爱永恒存在。我永远记得,有个人曾经那么爱过我。
希望家里还有老人的朋友,多抽时间陪陪老人,他们老了身体不好了也更加孤独了,需要亲人的关心和陪伴。不要像我,欲养而不在,唯有心伤。
以此文纪念我亲爱的姥姥,愿您安息,在另外的世界里不再有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