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感录
鸡年的一点感想
范国强
随着丁酉除夕夜零点的钟声敲响，二十一世纪第二个鸡年光临人世间了。
鸡在十二生肖中排名第十，名次靠后。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这“酉”就是鸡。有人解释十二生肖循环往复，这名次靠后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那么，鸡属于十二生肖中的“弱势群体”，料想不会引起争议。作为一种不太可能为禽类所景仰更不太可能为兽类所钦服的小动物，鸡，真的没法与十二生肖中的大多数相比。
然而，鸡却能在“万物之灵”的人类中享有崇高赞誉，这不能不说是鸡的一个奇迹。
不能单纯用鸡与人类的关系最为久远也最为密切来解释，在这方面其它生肖动物如牛、马、狗、猪与鸡相比也只是五十步到一百步的区别；也不能执著用鸡对人类近乎全身心的付出和奉献来美言，在这方面牛、马、狗、猪包括羊、兔也差不到哪里去。
鸡之所以能在人类中享有崇高赞誉，就在于它有一独门贡献——报晓。
我把人类对它的赞誉前面冠以“崇高”二字，决不显得矫情，也并非言过其实。君若不信，且看看我们的先辈是如何评说的：
唐人李贺有诗曰：“一唱雄鸡天下白。”公鸡报晓意味着天明，象征黑暗离去，光明到来，因此古代不少图案中雄鸡和太阳总是一起出现。在人类心目中，太阳该是何等伟大？雄鸡能唤出太阳，这功劳委实不小。
同是唐人的大书法家颜真卿也有诗云：“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只悔读书迟。” 在“学而优则仕”的时代，“五更鸡”能激励男儿发愤读书，这功劳怎样评价殊也不过分。
宋代王安石有一首诗：“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人称“拗相公”的宰相敢冒当时天下之“大不韪”而果敢变法，该是从“鸡鸣”中吸取了多少力量？
明太祖朱元璋有首《咏鸡诗》尤令人叫绝：“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三声唤出扶桑日，扫退殘星和晓月。” 前两句作为烘托，后两句气势顿出。此诗据说系他登基之日闻鸡鸣而作，足以展露这位开国皇帝的抱负和胸怀。
明代风流才子唐白虎写过多首题画鸡的诗，如：“血染冠头锦作翎，昂昂气象羽毛新。大明门外朝天客，立马先听第一声。”又《咏鸡声》：“武距文冠五色翎，一声啼散满天星。铜漏玉壶金门下，多少王侯勒马听。”二诗意境相似，气势恢弘，而将鸡鸣与王侯上朝相连，不无小觑王侯的意味。《题金鸡报晓图》：“头上红冠不用裁，满身雪白走将来。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 金鸡报晓那惟妙惟肖的情态，焉知不是青年唐伯虎踌躇满志的个人独白？
据《韩诗外传》中称，鸡为“五德之禽”。这“五德”即“首戴冠文也，足搏距武也，敌在前敢斗勇也，见食相呼仁也，守夜不失信也。”即是说，鸡头上有冠，是文德；足后有距离能斗，是武德；敌在前敢拼，是勇德；有食物招呼同类，是仁德；守夜不失时，天时报晓，是信德。鸡的这“五德”与其它生肖动物相比是否每一“德”都属出类拔萃？我不敢说。但鸡第五“德”的“信德”即守信准时，天时报晓，在这些动物中确是独一无二、无一能比的。
首先，鸡这一“信德”之高雅就非其它生肖动物所能比。十二生肖中的其它动物，都有各自的称绝之处。龙腾九天，虎啸山林，充其量只是展示其威。马、牛、狗兢兢业业为人类做了不少事情，不过是人类生存的帮手而已。猪、羊全身都是宝，也只不过满足了人类的饕餮之欲。至于猴、兔，对人类的好处根本提不上桌面。蛇、鼠就更不用说了。而鸡不然，鸡除了全身心为人类奉献以外，由于鸡的各种生理节律在进化中与太阳的出没相吻合，尤其是雄鸡的鸣管愈加发达，逐渐成了自然界最佳的报晓使者。在漫长的农耕社会，钟表尚未问世之前，金鸡报晓便成为古代报时的普遍方法，起着司晨的作用。试想，这么柔嫩的一介动物，却能用它的声音来驱逐黑暗，唤出黎明，这该是一种什么样的高雅境界？
其次，鸡这一“信德”之效应也非其它生肖动物所能比。正因为鸡有司晨的功能，人类对鸡也产生了一种近乎于图腾的崇拜。据《荆楚岁时记》载，我国南北朝时就开始了元旦剪纸鸡的风俗。神话传说中说到，东海中有座大山名度朔山，又名桃都山，山上有株占地三千里方圆的桃树，树顶有只金鸡，日出报晓。它引颈一啼，天下的鸡们即紧跟鸣应。所以，人们将元旦所剪的鸡就象征着天鸡。当然这里面还有民间将鸡视为吉祥物，说它可以避邪，还可以吃掉各种毒虫，为人类除害的意思在内。古人元旦初始时是刻桃木为神像，立在大门前，再插几根公鸡毛象征天鸡。后来桃符演变成春联后，插鸡毛的风俗就慢慢被剪纸鸡贴在窗上作装饰所代替了。试想，这么弱小的一个生灵，却能用它的呐喊来一呼群应，唤醒人类，这该有一种何等强大的内在号召力？
其三，鸡这一“信德”之价值和意义就更非其它生肖动物所能比了。我们的古人很早就从中领悟到了一种精神，在古人看来，金鸡报晓就是勤奋的象征，不管春夏秋冬和严寒酷暑，它总是不停地用歌唱呼唤黎明。它是希望的播种者，是胜利的预言家，它给予人的永远是鼓舞、鞭策、信心和力量。随着世纪不断更迭，鸡的这第五“德”顺理成章地融入进了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之中，最脍炙人口的自然是“闻鸡起舞”的典故了。唐朝房玄龄等著的《晋书•祖逖传》中说，“祖逖与司空刘琨俱为司州主簿，情好绸缪，共被同寝。中夜闻荒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这起舞并非现在的晨练舞蹈，而是习武练剑志在报国。祖逖后来终成为一代名将，而他“闻鸡起舞”的故事，则教育和鼓舞了一代又一代的仁人志士为了崇高的理想和志向去努力进取。尤其在时下万众一心共筑“中国梦”的今天，这“闻鸡起舞”的故事对凝聚和振奋中华民族的精神有着强大的胶合力量。
鸡年第一天凌晨的这一点感想，正好拿来迎接鸡年的第一声鸡啼。
（2017•1•27春节凌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