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相遇在街角的书店。
他们无意注视对方。只因一本书《错过你》,她的手,他的手,几乎同时落在这本书上。她的手,他的手,都迅速地抽回。眼神,却在霎那间交汇。蓦地,惊呆了彼此。
是她吗?曾经他的她。
是他吗?曾经她的他。
相遇太过突然,连回忆都来不及。
语塞的问候,只在喉咙间发出。以为会有泪水,目光却假装不以为然。感觉,却是涩涩的咸和些许的暗喜。
此时,书店里在播放音乐《好久不见》。
还是不改以往每次见面他先开口的风格。他勉强说:还真是好久不见。
她努力轻松地笑笑:你说的是这首歌的名字吧?
这一笑,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急忙低头,用手捋一下额头。只想掩饰此时的脆弱。
细心的他,早已看到。有些心疼,依然有些心动。
他说:怎么会来这里?
她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彼此相视而笑。
彼此曾经熟悉的笑容。
谁都没有回答。谁都知道答案。
大三时,他和她在书店相识。也是因为一本书。她站在书架前端着书看着。这也是他要找的书,只是怎么也找不到。原来,书架上唯一的一本在她手中。
他想问她这本书是从哪里拿到的,看她那么专注地看着,有些不忍心打扰。也有些莫名的心动。
她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偶尔嘴角轻笑,旁若无人地看着。
他也站在原地,看着她安静而姣好的面容,一身素白宽松的衣裙,像极了古代的纤纤女子。仿佛在哪里见过?分明不认识啊。莫非前世之约?他想入非非。他忘记了自己的毫不遮掩的注视。呆呆地。甜甜的。
她在翻篇时,稍微动了一下。余光中发现有人在注视她。本能地抬起头来。
他,居然没有躲避她的目光。点点头,面带笑意。
她,居然没有反感他的直视,红着脸,浅浅地笑了笑。
只那么一瞬间,他想拥有她。一辈子。
走近她,只有三步的距离,他竟然像走婚礼的红地毯一样,庄严而神圣,紧张而不由自主。
她完全读得懂他的眼神。她在等他走过来,她就是他即将牵手的新娘。她忘记了他和她素未谋面,彷佛前世的约定,注定在此重逢。
于是,他们很快相爱了。一个在读大学生,有着高官的父亲和企业家的妈妈;一个因父母离异,跟随多病母亲一起生活而早早辍学打工的打工妹。相遇本身就很奇妙,他们的差异也会被忽略。他们义无反顾地爱着对方。
谈起他们的相遇,朋友们都说太美,有人开玩笑说也要去书店等那个他(她)的出现。
他们见面机会不多。一周只能见一次。每一次的约会地点,都会选择在书店,在这里重逢,然后再从这里牵手出发。
每一次见面,她犹如一朵淡雅的兰花,静静地开放,散发出来的味道也是淡淡的清香。
在一起时,她的浅浅的微笑常常会挂在脸上。
他喜欢她的安静、淡泊,尤其喜欢她看书时旁若无人的安静。
她喜欢他的阳刚而略带忧郁的眼神。也喜欢他深沉而不浮躁的内心。
“这世间,只有你能懂我。”他说。
他从来不曾谈起自己的家境。
每一次谈起她的父母,他会无限爱怜地将她拥入怀中,“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伤害”。他说。
她只会笑笑,然后顺势猫在他的怀里。她从不敢奢望太多。介于自己的出身。
未来太遥远,现实太苍白。一切,只能顺其自然。即使这样,他和她在一起,依然很美好。
直到有一天。他的妈妈出现在书店。他们初相识的书店。他们每一次约会的书店。他妈妈的话语不多,开门见山:“你大概不知道我儿子的身份,但是你应该知道你自己的出身。别浪费时间了,你们是不可能的。”
她显然被惊到了,无措地看着他。
他眼中有痛苦的泪花,他的表情无奈而充满遗憾。
他站在三步之遥的位置,刚好就是刚相识的距离。但,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她一句话也没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长长的眼神从他眼前移过。表情却是出奇的平静。
他害怕她的平静的表情。他低下头。又马上抬起头来。他怕她的眼神从此溜走,再也不会回来。
她真的走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的担心是对的,她的眼神从他身上滑落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推门而出。
他动也没动地方。
他低下头来,不敢直视她的离去。
她明白,从此后再无相见日。
于是,她删除了所有的他的联系方式。包括她和他的照片。
任由他疯狂的一遍遍地打电话,发短信。
阳光下,她会孤独地对自己笑着说,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书店里的人也不多。都在低头看书。都在低头寻觅。如果不是刚才的遇见,她都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还会来到这里?
他也不过是因为避雨而来到这里。
一曲《好久不见》,如寂寞的烟,燃烧了一地的思念和无奈。
她和他不期然地再次遇见。
遇见,只是遇见。
窗外的雨水,眼睛里的泪花,遇见。
他和她,只是遇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