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于冬至的概念,始于高中地理。这一天在地理学上至关重要,这是北半球夜最长日最短的一天。如果一个小朋友对自然科学颇感兴趣,识字之处便啃起《十万个为什么》这类书籍,他必定早早了解了冬至的字面含义。如果一个人生长于对各种时令节日都颇为敏感的城市,想必从懂事起便知道了冬至那天便是吃点什么的日子。可惜我幼时对地理科学并没有什么兴趣,而我的家乡也并没有过冬至的习俗。很长一段时间里,冬至只是我脑海里的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名词
我真正度过的第一个冬至是在寒冷的北方。那时候我还是个大一的小姑娘,一个愣头愣脑的广东小伙子在冬至的前一天给我送来一份汤圆。他的家乡有着冬至吃汤圆的习俗,他和老乡们在这个日子的前一天聚会,完成这个一年之中不可或缺的仪式。他早早吃完和老乡们分别,顶着滨城的寒风送到我自习的教室,打开饭盒,小汤圆还有着一点点温热。他送完汤圆就走了,临走时丢下一句话:“明天冬至,北方的习俗得吃饺子,不然会冻耳朵,我知道一家饺子馆很不错,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对于我这个吃货而言,是绝不会拒绝这样的邀请的。于是,我们在北方早早黑下的夜里走到饺子馆,事与愿违的是,这家饺子馆生意太火爆,大堂里挤满了吃得满头大汗的男女老少,人声鼎沸,我们的肚子在这喧闹的氛围里一点点地瘪下来。于是,我们只得作罢,但周边也没什么可吃的,又步行半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一家小吃街。虽然没吃上饺子令他颇为懊恼,但他眼尖地发现了一家粤菜馆,他高兴地跟我介绍这是他的家乡风味,好久没吃到正宗的家乡菜了。分别之时,他特别郑重地说,明年我们一定好好吃顿饺子。可惜的是,我们也再也没有一起吃过冬至饭了。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认识到冬至是一个重要的节气,在这个节气里,人们怎么也得吃上些什么,才有勇气挺过这整个寒冬。尔后,冬至吃饺子于我而言好像成了一种不得不完成的仪式,只是这仪式完成得总是仓促而简单。宿舍里面吆喝一声,“今天冬至诶,咱去吃饺子呗!”“好嘞!”“等等我,等等我,我穿个大衣。”“别慌别换,那谁谁还在上厕所呢,我去叫她一起去。”不多时,几个裹着棉大衣趿拉着棉拖鞋的女生直奔食堂而去,呼啦呼啦吃完几盘饺子,咂咂嘴,接连感叹,还是好吃不如饺子啊。后来,离开北方,离开了那些疯姑娘,再也体会不到吃饺子的欢欣鼓舞了。
由北至南,人们的饮食习惯大变,吃饺子不再盛行。令我惊讶的是,贵阳的人们依然把冬至作为一个重要的日子。冬至必得整上一锅羊肉或者狗肉火锅才算那么回事。羊肉粉本就是贵阳街边的寻常之物,等到冬至前几日,大街小巷的羊肉饭馆里都开始售卖羊肉以及锅底,各大超市的门口也特意摆上羊肉售卖的摊子,还有人特意从毕节、六盘水等地买上正宗的羊肉来吃。冬至这天,家人们或是朋友们团团圆圆的围坐在一起吃上一锅火锅,心头热火得干什么事都有劲头了。初来贵阳之时,我并没有什么太多认识的人,有个同事姐姐热心地邀请我去他家吃冬至饭。羊肉汤锅摆上桌来,红油翻滚,羊肉片哗哗倒进去,裹上厚厚的油在锅里奋力挣扎,夹起一片蘸上折耳根做的辣椒水,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果然,这种日子就得吃上一顿羊肉火锅好好补补,才熬的过去啊。
冬至,“至”的意思是极致,冬藏之气至此而极。这阴寒至极的日子,却也是阳气初始的日子。这样漫长的冬夜,有什么比和所爱之人在一起吃一顿暖乎乎热腾腾的饭更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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