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21日
来这上班一个多月了,我算是基本懂得了这儿的游戏规则,对,任何地方都有规则,不能越雷池分毫。不懂规则的人,或许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果不出我所料,“高雅”的小偷女士来了她不该来的地方,她是个不遭待见的主儿。不但遭我和同事讨厌,也成了囚里中犯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眼中钉,肉中刺。
犯人洗澡的地方都是在一个统一的大澡堂,今天是被收监第二天,小偷女士就被告状说她,未经允许,偷拿了别的女囚的肥皂。自然,这等行为在监狱里,是不可容忍的。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被其他女囚拖到暗处掐了好几道血杠子。单独谈话时分,哭兮兮的跑到我们这儿来告状。
“她们欺凌我,呜呜……凭什么?
你看,我还保留了证据。”
说罢,她挽起袖子。
我扑哧一声,差点没笑喷。
注意:“欺凌”这一词是货真价实的原文引述。旁边的男民警是个话痨,悄悄冲我说道,
“这厮长得不咋样,怎么着说话还文绉绉的?”
我强作镇定,以执法者的庄重姿态,严肃地问道,
“你为什么拿别人的东西?”
她辩驳道:“ 这肥皂是我在小卖部买的。”
呵呵,来这儿的人都是赤条条的,只带了一身衣裳。
再说,监狱哪来的什么小卖部?
还记得小偷吗?
遇到矛盾时想想这个“前车之鉴”。
2017年5月30日,端午节
今天 所长心情很不好,我从他紧皱的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看出了他甚至比窦娥还冤枉,就差没像屈原一样投身汨罗江了。托话痨的福,从他口中我才得知,原来所长被艾滋病房的犯人告了。
因为给了粽子,没给鸭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些得了传染病的犯人因为是个别单独关押。没有谁和他们说话。他们既怕丧失说话能力,又怕被闷坏。几乎没有一天可以消停。一不小心,就给你闹绝食,所长有时还得亲自端着饭和蛋糕给他们送过去,求爹爹告奶奶的哄她们吃饭。
偶尔发脾气了,就威胁说,要打电话去 告驻检所,我们经常都要兼任心理医生职业,安抚他们的情绪,平息日益尖锐的矛盾。
为什么非得斗得你死我活,不能和睦相处呢?
话痨悄悄地说“刚刚,为了粽子和鸭蛋的谁多吃多占的问题,所长在电话里协调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一个告完状,另一个又打来告,都不依不饶……”多年以来,黑白两道叱咤风云的所长,现在被这几个犯人整得焦头烂额。
作为老百姓,我是该为我们日益增长的舆论诉求得到满足而骄傲的。
可是作为执法者, 我是为我们日益增长的工作压力而担忧的。
2017年6月1日,儿童节。
荀子说,人性本恶,所以我们需要假借于物,通过不断的学习来净化我们的灵魂。
我倒是更愿相信孟子的“性善论”,婴儿纯净无瑕的身体里,是藏不住罪恶的。今天的监狱相对较安静,几个男监的犯人把棉絮偷偷的抽出来,若说他们没文化,他们还懂得用洗衣粉和棉絮摩擦起火,配上私藏的卫生纸,裹成长条,当做烟来抽,过过嘴瘾。沉思的时候,颇有几分思想者的味道,
我想他们该是在思念远方的孩子吧……也许离家近在咫尺,但这牢底和外面的世界,却如隔天涯。
多年后的今天,他们是否能一起过节呢?可是那时“今日儿童”怕已不再是儿童了吧……
囚徒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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