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是四姨抱回来给姥姥解闷儿的小杂狗,长了一对黑豆般的小眉毛。
在和姥姥相伴的十余年间,点点极尽自己的能事,几乎赢得了我们这个庞大家族每个人的喜爱。
姥姥认为点点很聪明,甚是喜爱。这一点她常常用粗放的逗狗方式来证明。姥姥会在点点死心塌围着自己团团转的时候,突然间说:“点点的肉真香,杀了点点吃肉吧。”然后做个去厨房的姿势。每当这个时候,点点都会变得一脸惊恐,黑豆小眉一下子就能竖起来,刚才那晃来晃去的小黄尾巴立马卷成一团转身离去,一步一回头,眼睛里有说不尽的哀愁和委屈。看到这个情形,大家赶紧说:“不杀点点,点点可听话了,给点点喂点好吃的。”这时的点点立马抖抖脑袋顶上的小耳朵,像是怕听错,欢天喜地地窜回姥姥身边,把肚子趴在姥姥脚背上,两只小爪紧紧抱住老人的裤腿儿。黑豆小眉一耸一耸,洋溢出满脸幸福。
四姨觉得点点特别有教养。有一阵,姥姥家连续收养了六七只小狗,因为老人的家距离四姨的二层小别墅只有五六十米远,所以这群小东西也时长一起去四姨家聚众骚扰。每次他们横冲直闯进四姨家去,都会目无主人直接冲上楼梯,因为它们知道二楼的客厅铺着很舒服的地毯,它们迫不及待要去享受。唯独点点不是这样。它会目送这些同伴没有教养地登堂入室,然后回头可怜巴巴望着四姨。如果四姨面带笑容,点点会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就窜的无影无踪了。要是四姨脸色阴沉,点点会摇着尾巴慢慢走到四姨脚下,抬起小下巴,耸耸黑豆小眉,充满深情的眼睛里写满了:我很听话别骂我哦。
我喜欢点点要从一个暑假说起,那之前我碰到它都会绕着走,因为我从小都怕狗。那天我刚把电动车推到姥姥院子里,这个毛乎乎的家伙突然就滚到了我脚下开始舔我穿着凉鞋的赤脚,居然还跳起来又来舔我的手指头。站在门前的姥姥让我别害怕,说这是在欢迎我。欢迎?它认识我吗?我以前都没搭理过它啊。更夸张的是,当我要回家的时候,它居然钻到电动车底部的置物架里,死赖着都不下去。没办法我只好把它拖回家,好吃好喝招待着。后来每个假期我回姥姥家,它都要来这么一出。我怎么有理由不喜欢一个惦记着我的小家伙呢。
点点就这么一点点占据了我们每个人的心,成了这个大家族的一份子。
谁都有生老病死,狗也不例外。有一天四姨发现点点卧在姥姥院子里没有往日的热情。她很奇怪发现点点嘴里流着口水,眼睛紧闭一动不动。点点怎么啦?四姨把这个难题扔给了当人医的我妈。人医和兽医究竟不同,我妈不敢随便判断,还是抱着点点去了宠物医院。大夫说这是脑梗。
怎么办,治疗需要一笔庞大的费用。
姥姥说,你们看着办吧。
四姨说,太贵了扔了吧。
二姨说,再和别人要个狗养吧,要不妈太闷了。
我妈说,要不输个液试试。大家都很无奈望着她,让她随便处置。
我妈给它输了三天老人常用的红花注射液。第三天,点点慢慢睁开了年迈的眼睛,眼泪汪汪望着俯身抚摸它后背的我妈,它缓缓伸出一只前蹄费力地搭在我妈的脚上,皱着黑豆小眉长长地哀嚎了一声,脑袋耷拉了下去。
我时常想起这个热情朋友的身影,今天我写它的故事,总是把它的名字打成豆豆。豆豆是姥姥最近的新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