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九的家是火热的。在大盆子里,一个个圆滚滚、满是芝麻的面团子已经端端正正地卧着了,白色的面粉掺进蜂蜜揉捏之后,变得像一个黑胖小子似的,仰着个麻子脸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大笑着。厨房里早已擦得亮堂,洁净的锅台上躺着木质的面板,面板上方方正正地摆着一把擦得锃亮的切刀。灶台上的一口大锅里是半锅晶亮的蓖麻油。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到来。
要炸“麻叶子”了。这麻叶子是西北地区的传统面食,就是把白面和上白糖、蜂蜜、芝麻经过充分的揉捻之后,摊成极薄的面片,再用刀切成树叶的形状,再用滚烫的热油炸做金黄色——这也许就是麻叶子的由来吧。这种面食口味香甜,口感生脆脆的,咬在嘴里噶吱吱的响着,真正是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眼看着爷爷将擀成纸一般薄片的麻叶子,轻轻巧巧的放在面板上,厨房里各处挤得满满当当,一家人都在观望着,一股子过年的红火瞬间扑面而来,欢快而焦急的节日气氛无声的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充满着房间的每个角落。
等油锅点上火,蓝色的火苗儿和着红色的火焰,从灶台上飞一般地蹿出来,放肆地舔着大锅的锅底,不过一会儿,油锅上便盘旋地冒起白烟,无数个小气泡从锅底冒上来,发出“丝丝”的响声来,金黄色的油也似乎在流动起来。
“是时候了。”奶奶飞快的拎起麻叶子面胚,顺着锅边儿将它放进锅里。忽然,“滋啦”一声吓了我一跳,只见软软的面片一样的面叶儿在油锅里翻滚着,油锅也仿佛瞬间沸腾了,“噼里啪啦”的冒着油花儿,一个个圆鼓鼓的金黄色的油泡从油锅底升腾起来,托着麻叶子在油锅里上下翻滚着,不一会儿就变成了金黄色的叶子。再过几秒钟,油泡慢慢的消散开来,深金黄色的麻叶子像一片片金色的落叶,在油锅里平静下来。
出锅的麻叶子上还挂着几滴油花,像叶片上的黄珍珠,靠近闻一下,油香和着芝麻香一股脑儿的钻进我的鼻子,如果趁热咬上一口——一股温暖,一阵喜悦立即充满了我的心;啊,我知道,这就是奶奶说的年的味道!
奶奶轻轻地笑着说:“二十多年没做了,以前在兰州的时候,年年都做着哩!”我望着窗口上贴着的大红窗花和墙上早已换好的庚子年的日历,还有阳台上晃动着的红灯笼……不远处楼下的村庄里传来了鞭炮的响声和小狗的吠鸣声。
这一切就是年的味道吧,是的,我嗅到了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