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工业时代以来,充满幻想的人们,一直把他们的信念和希望,建立在无止境的进步这一伟大的允诺基础之上,他们期望在不久的将来,人能够成为万物的主宰,让金银财宝遍地开花,迷人的商品像江河一样涌流;他们希望在幸福的怀抱里永远潇洒。
贪心的人们所希求的东西在未得到之前,总以为比什么都好。到手之后,又不免大失所望。人们是为需求生命而喘息挣扎,永远成为欲望的俘虏。
在现代社会,乐观的男人们和女人们具有了史无前例的自由感,一切枷锁砸烂后,他们挣脱了一切束缚,他们成为了生活的主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上帝死了后,可以为所欲为了,起码感觉上就是如此。
生活不是为所欲为 。
现代人不是经过自己的思考后而去行动,他不断地听从大众媒体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广告牵引着他的鼻子,但是他还是“自由”的,因为他有权决定买哪种商品,决定去接受哪个商家的诱惑。广告极力鼓动着人们去分享商家的成果,并用甜言蜜语给人们灌迷魂汤,飘飘然十分受用的人们也就成了接受满意服务的上帝。总之,这是一个快乐无比的时代,每个男女在这个时代都可以分享它的幸福,那些其实只是生存于广告的调色板、招贴画上的名车、豪宅、华丽家具,仿佛即刻就可搬迁到任何一个人的家中。现代大众媒体就这样虚拟着一幅华丽美妙的图景,而被这幅画面所眩晕的普通公民,正为此付出迷失自我进而丧失自我的代价。
失去了思考能力,生命就剩下占有,希望拥有一切,更漂亮的女人,随心所欲的资源获取。
但若有哪个男人真想把一份真爱投向女人时,对不起,资格考试、相貌、金钱、豪宅以及小汽车,这些缺一不可,否则只能靠边站了。感情这个东西从来都是无影无踪,所形于外者,用女人的话来说,也就这些标准。如果有哪个男人长得帅而且有钱,又肯毫不犹豫地为她买各种东西,又懂得哄她开心,哪怕这个男人就是好莱坞那部《人骨收藏家》电影里的变态医生,她也会把他当作好男人,她们总是痴迷于一切外表华丽的,而非理性的思考。
一个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旅游者,到了某个地方,看到了一座山,一个湖,一座古堡,或者是一个艺术展览会,但他并不能专心地去看眼前的东西,而是照相。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用胶片把这些景物记录下来,以便能够占有它,而不是真实的景物本身,对于他来讲,最快乐的就是满足我能够拥有的心理,拥有就是快乐。有相片在手,他可以向朋友们炫耀他的成就,或在多年以后借此回忆当时自己身在何处。
我们知道,一个好的摄影师,总是首先让自身去感受景物,然后再用相机来获取它,这样的预先观察是一种积极的做法,既欣赏了景物又留下了纪念。有些人甚至有意不将自己所喜欢的景物拍摄下来,因为他尽力避免破坏对景物的美好记忆。相片记录的十分有限,而且会遗忘更重要的东西。而通过回忆你就会感到,昔日所见的那美好的景色,以及自身的深切体验,在脑海中又获得了新生,那种感觉再度出现,在脑海中历历如新。这种积极的活动,焕发、照亮和强化了我们生命的活力,反之,则会有一种僵死的感觉。
如果我们事先想像一下,自己接受邀请去参加一个多人聚会,那么你就会发现,你早已知道别人会说什么,也会清楚自己将怎样去回答,这样每个人对自己如何行事,都变成了事先预知和清楚明白的了,身处这样一个聚会,就会像一个机器人一样重复着已知的废话。
但是尽管如此,你还是去了,在聚会上表现出活跃的欲望,让人感觉你是乐意参与的,和别人一样,来回穿梭于众人之间,这儿聊几句,那儿再侃一番,有时碰上志趣相同的人还会激动上几分钟。但是当灯火阑珊后,精疲力尽的你,会觉得身上每一块肉都是酸疼的。在这种场合,出于应酬,你的交谈完全是被动地进行的,不能激发你的真正思考,也不会给你带来新的东西,像一张老掉牙的唱片,永远重复着令人厌倦的声音。
沉浸于消费梦想中的人,完全忽略了这样一种现象,而且也不完全承认现代人普遍存在着一种厌倦的心理,有时对这种心理还不当回事。弗洛姆指出,因为人已失去了健全的思考和观察能力,以致无力应对这种局面,到处狂奔乱跑,企图以闲聊和乱窜的方式,作为厌倦和无聊的报复。除非他能凭借自身的能力积极地去参与,去创造,去施展自己的潜能,否则厌倦和无聊就会像一张无边的网笼罩着他。这是一种重负,是一种障碍,也是一种自己无法解释的令人备感无助的力量。这是一种新出现的现象,像流行病一样疯狂地传播,受此摆布而无力逃脱的人,会有严重的压抑感。
可是,为什么大多数人没有意识到厌倦是一种怪症,以及它给人们带来那么大的痛苦而不能幡然醒悟呢?
今天的人们可以生产出多种多样的东西,并且可以用这些东西麻痹自己的神经,减轻厌倦感。
做很多事情都是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尽力把厌倦和无聊丢到脑后去。但也别忘了,有时看了一部低劣的肥皂剧或和上司吵了一架,那种难受的感觉又会浮上心头。有时你会注意到,自己为了寻开心所做的一切事情,又是那么无聊和令人更颓废。
有人风趣地说,无路可逃的你这时不是运用时间,而是去杀死替你分解忧愁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