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我是一名清洁工，家里有一个独子，今年上幼儿园。
我高中毕业，没有事情干，从老家乡下出走后，便在这个社会游荡，找不到正式的工作，又不愿意去工地上做苦力，便来到这家公司，成为了一名清洁工。
老婆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当时，她也才刚参加工作，初中毕业之后，她便没有继续学业。隐瞒了自己的年龄，把人事关系挂在一家第三方公司，便去了一家电子厂做工。这家小的电子厂一天三班倒，她嫌弃做工时间太长，内容太枯燥，干了两三年之后，便辞职离开。来到一家化工厂上班，就是在那个化工厂，我们才认识的。
清洁工一向都是招那些年纪比较老的老人家。而我和老婆那时候才刚成年，却来做这样的工作是为什么？那也再简单不过。我来到这个城市，刚开始的时候流浪了几个月，曾经也尝试过去工厂上班，化工厂，电子厂，服装厂都呆过几天，没有一个不是又苦又累，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厂房里，像一台机器一样运转。
清洁工的工作却大不一样，我负责的地段是郊区的一个小区，小区属于中大型社区，大概有一万多户，风景很好，沿河而建，经常可以停下来欣赏一下小区的风景。对于我来讲，虽然贫穷，却带给我了无限的精神享受。我是这样想的，但是不知道老婆是如何沦为和我一样的地步。
我和老婆的认识是从一家化工厂开始的，当时那家化工厂生产氯气。小工厂的生产设备很落后，自然很多安全设施也不到位。我陆续听到有些前同事英年早逝的消息，便打算辞职另外再找一份工作。辞职之后，我去到一家清洁公司，上班了几个月觉得还行，就让老婆也来到这家公司。我和老婆在化工厂的时候，是公司里最年轻的两名工人，自然也经藏被安排在一起工作，长期往来，便日久生情，想着一起过日子也挺好，还可以省去一份房租，便同居在一栋郊区的民房。这里离上班的地方很近，本该早就拆迁的，但是原房东是个钉子户，所以难得就剩下几套这样的民房留下来。这民房很大，足足有20个小房间，分租给了20户，我租了一套小阁楼，月租金在300左右，条件很差，但是租金在这个城市是真便宜，我和老婆在这一住就是四年。
这四年时间里，我们结婚生子，孩子留在老家父母照顾。父母并不知道我们在城里做的是什么工作，都是工人，清洁工和普工对于他们来讲还是有区别的。老家人对于清洁工都会很鄙视，成天和垃圾打交道，实在是脏。清洁工的工资也不如工厂里的工人，现在到手的工资大概在2500块，但是附近的工厂的工人可以达到6000多，这个在省城里打工的农名绝大部分都很清楚，所以我们也不敢告诉父母我们的工作，只是平时也按照其它老乡的工资给父母打回去，也就没有多说。
这清洁工也是有门道的。在当清洁工的头两个月里，我确实没有赚到多少钱。但我留意了一下小区其它的打扫阿姨，他们都是借着打扫的名头做着拾荒的工作，有些阿姨一天尽然能赚到两百多。两个月之后，我也就走上了和他们一样的路，确实，活轻松，赚的也多了起来。因为年轻力壮，我还能多跑几幢，一个月下来，我尽然能赚七八千。因为互联网的兴起，现在很多人都选择网购，每次网购都会有很多的纸箱子，我负责的那两栋楼，总共有30层，每栋三个单元，一个单元6户，加起来足足有540户，这么多户算下来，每日上百斤的纸箱子都不在话下，而我又抽空买了一个电动三轮车，每天骑着小三轮去大楼里做着打扫的工作，一边搬运自己的拾荒所得，日子也越过越好。
只不过，因为拾荒的工作，有些清洁工人把清洁楼道的工作放了一放，毕竟那并不赚钱。所以偶尔还会有人投诉到物业管家那边，说是我们清洁工作很不到位。最开始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干，和组长活络起来之后，我便把自己的老婆也介绍了进来，之后，我们两分别负责四幢楼的清洁。收入是之前的两倍。
这清洁工的工作其实与很多年前的大不一样。互联网时期，整栋大楼里到处都是摄像头，而小区业主的家门口，猫眼之类的都可能安装有摄像头。这就让我们这些清洁工有些头疼。哪个没有认真工作，哪个没有哪个顺了业主一点小东西，哪个上班偷懒，偷工减料的工作，摄像头一目了然。
之前有工友就被业主投诉，放了整整一电梯的纸箱子，导致电梯打不开，没法用；也有工友被投诉，进到那些没有关门的业主家偷拿他们家的纸箱子；更有工友在业主家门口，拿走业主放在家门口的箱装水果。但是很快都东窗事发，后来才知道，城市和乡下的不同，做这样的小偷小摸的勾当实在太容易被发现，现在也变得越来越老实。
我现在已经22岁了，在现代正常人的眼里，我应该才刚大学毕业，正在外面找工作，虽然现在大学毕业就业也并不容易，但也还算天之骄子。但像我这样的当清洁工的，实在是有点欠体面。但是我这懒散的性格，又不喜欢与别人深交来往，生活也让我觉得越来越没有意思。我本来以为结婚生子之后，能让这样的状况有所好转，但是并没有如此。我除了每个月定期给父母打去5000块钱之外，生活并没有比我单身的时候有多少改善，与老婆之间的生活也变得索然无味。所以在休息的时间，我都选择去小区的读书室逛一逛，不是为了充电学习，只是为了佯装自己还是有所追求。
这样的生活又持续了两年，我已经有了不少的积蓄，但是这样的生活让我觉得比死好受不了多少。我希望自己能做点惊天东西的事情，但是什么是惊天动地的事情，最起码让我觉得我的人生对其他人起到很大的作用，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想起来，小时候，我曾经在乡下的地里杀过一只青蛙，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医生，拿着从老家赤脚医生那偷的打点滴的管子，插进青蛙的身体，我看着青蛙的身体逐渐膨大，直到死去，我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快感。那种快感源自对生命的掌控。之后，我曾经想到以后可以当一名医生，但是后来因成绩太差，也没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但是那次的印象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
或许，那种不平凡的感觉让我感受到对其他生命的掌控。我便想到，什么时候能让自己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能掌控一个人的生命。那种心跳的感觉应该是极致完美的。
对于这个人的选择很重要，假如这个人没有任何亲人，又与社会脱节，他的死一定不会受到太大的关注，而且死的地方也最好隐蔽。转让我想到流浪汉是最好的一个选择。
但是近几年随着城市文明建设的需要，很多流浪汉都被城管遣散到其它地方，留在城市的流浪汉少之又少，而且只有本市户口的流浪汉才能生活在这个城市。我顿时感到流浪汉都有来自户口的压力，生活在这个城市真是不容易。
我留意到小区外面的躺椅上，经常躺着一个衣衫脏破的流浪汉。每天提着他的破布袋子，偶尔会去小区附近的垃圾桶翻找一些可以吃的东西，尤其是饭店门口的垃圾桶。
对的，假如我把有毒的食物放进垃圾桶里，他就会吃掉，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把他杀死，别人只道这流浪汉吃坏了东西，就死了，没人会关注一个不讲卫生的流浪汉是因为何种食物中毒而死。
这时，我想起小时候在老家有人因为吃了发芽的土豆，食物中毒死掉的事情。我在想，假如我把食物中土豆替换成有毒的土豆，吃下去之后，保准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人毒死。就这样决定了，我买了几颗土豆，放在温暖的地方，撒上一些水，过了几天，土豆很快就生长出了很长的芽。这个时候的土豆毒性最大，我把其中的一两个土豆切成土豆丝，怕毒性太低，我只是随便炒到两份熟。又在外面买了一个土豆卷饼，把里面的土豆换成我炒的土豆，一个全新的土豆卷饼就做好了。我便把卷饼拿出去，佯装咬了一口外面的卷饼，仿佛味道不好吃，便把袋子口炸好，扔到肯德基外面的垃圾桶里，便走进肯德基买了一个甜筒换换口味，顺便找了一个楼上的座位看看外面的情况。
这个位置，我提前踩点了两周才发现，楼下的绿化会遮挡部分视线，只有这个位置，能通过大树的缝隙看到流浪汉经常睡觉的躺椅。那个流浪汉一般早饭前都会在肯德基的门口休息，等着从门口经过的行人向垃圾桶投食，偶尔会有一两个好心人会把食物直接放在流浪汉的身边而不是肮脏的垃圾桶，但那样的人是少数。
我进去肯德基的时候，那个流浪汉正在店门口的肯德基上校座椅上躺着。我料想他一定是在那里假寐，等着吃早饭的人经过这边，拣别人吃掉的东西。
事情果然如我所料，十几分钟之后，他去垃圾桶那边掏出了我扔掉的土豆卷饼，拿着我的土豆卷饼，慢悠悠的走到平时休息的躺椅，开始大快朵颐。为了怕剂量上不够，我买了两个土豆卷饼，把两颗大土豆都卷好放在里头。当然，吃了发芽的土豆可能并不一定就会致人死亡，所以我对这次尝试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我没有经验，我又胆小，像那种持刀杀人的我是做不来的，所以只能萎缩的做些投毒的勾当。
那个流浪汉吃完早饭之后，就回到他往常的状态，躺在躺椅上，这里人很少，所以少有人留意这边的动静。我在肯德基的楼上却可以清楚的看到这边。这个观测点因为提前踩低过，我可以亲眼目睹杀人的现场。
十几分钟之后，躺椅上没有任何动静。我在想这次计划可能要失败了。我继续点了一个甜筒，又坐了半个小时，想着下次还要继续努力。待我起身欲走的时候，躺椅上的流浪汉捂着肚子，因为没有钱就医，他就只能这样扛着，现在是早上六点来钟，行人非常少，我还怕有好心人会来帮忙。这流浪汉仿佛并没有这样的期待，无助的躺在椅子上，他的生活里可能有很多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习以为常，就那样继续躺着，甚至都没有向行人求助，这就是冷漠的都市现代人。不过这样的状况，也让我的杀人行为变得更加轻松，我也没有耐心继续看他是否扛过了整个发病时间，便离开肯德基去上班了。
对于他的生死，我已经不是很关心，毕竟用几颗发芽的土豆杀死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大的成就感。
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听到物业管家在微信群里聊天。说是在小区外面的躺椅旁边，有个流浪汉一直在地上躺了几个小时，早上上班高峰期一过，那边行人也少，便在那边死掉了。
报警之后，警察和法医都来了，好像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确实是死掉了。据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随后就把他拖走了，也不知道他的家人，无法获知对方的家庭情况，估计也无人认领尸体，这样的流浪汉每天都大有人在，警察也不会再去细查这些社会盲流的生死，并没有人留意他们真正的死亡原因。就这样，我轻松的用两颗大土豆杀死了一个人。
我听完大家吃饭时候的讨论，嘴角邪恶的一笑，不被发现的杀人也不过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