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物质的,也是意识的。物质的存在意义需要在意识的世界里呈现,如果意识没有了,物质等于虚无。所以跟植物人谈时间是毫无意义的。
尘世上,大多数人即为普通人,普通人的时间更多用来关心与自身密切的事物。农民关心粮食,学生关心成绩,上班族关心工资,生意人关心行情,父母关心孩子。这是无可厚非的事。与之比较,一些伟大的人在于超脱自身,他们关心的是民族的事或者人类的事。周恩来是我敬仰的人物,为了挽救国家于水火,身患绝症仍然持续工作30多个小时。秘书提醒他:“还剩十四分钟(接见外宾)。”极度疲劳的周总理提出洗把脸刮刮胡子再去,结果周总理在卫生间里靠着墙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沾有肥皂沫的刮脸刀。
对于普通人,还有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们每天会把大量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比如与酒友聚餐、聊八卦、侃大山、打麻将、毫无目的逛超市。如果时间能删繁就简,他们一生做到引以为豪的事微乎其微。以我已逝的外公为例,留给家族的记忆是他脾气暴躁,留给村庄的记忆是他曾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离开所属的乡镇,我的外公是谁没人知道。在时间的河流里,很多生命只是自证,“我”来过。
普通人似乎总是活在当下。他们被生活追逐、敲打,作为个体,很少有改变周围环境的能力。有一个短视频颇为反映大众心态:现实告诉,当你住院交不起住院费的时候,什么卫星上天、航母下水,俄乌战争谁胜谁败,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没了钱啥也不是。这与清华大学提出的“普通人不要过于关心政治”似乎是一种呼应。社会越科技化,社会节奏越快,普通人总是努力吸附在时间上,成为奴隶。他们很少能左右自己的时间。
有时,我对那些实现财富自由的人心生向往。在乡下建别墅,搭建小院,读书种花,过着一种诗意的生活。对一些蛮目指责农民生活方式而匪夷所思。农民生活在天然氧吧中,过着重复式的生活,早上出门干活晚上回来,第二天如是,把寻欢作乐的精力放在女人身上。这更多是他们廉价劳动的结果。如果他们无生活之忧,他们或许也会高雅一些,钓鱼、旅游、下棋、跳广场舞。人是经济学动物,不同的经济能力决定了他们的生活方式上的差别。所以,我对普通人的态度是又爱又恨。虽然我也是普通人。
对于时间,有两种观点是对立的。一种是高效的利用时间,一种是慢性生活。自古以来,有很多劝人惜时的名句,如“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提倡惜时的人大多积极进取,他们总有种时不我待的急迫感。我很容易想到为了止战而奔波各诸侯国的孔子,他来到渭水,喟然长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喜欢慢性生活的大多是诗人,认为现代化中人的灵魂被放逐,找不到皈依之地。代表人物台湾诗人木心,他有一首《从前慢》,既让人怀旧,又让人感伤。“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对于大众而言,时间有时近乎奢侈,大半部分由自己支配,又没有被自己支配。时间在他们懵懂的认知中随风而逝。
“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或许时间的永恒与虚无,留给哲学家思考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