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山
东北的秋天很守时,它听从农历节气的召唤,一准儿踩着立秋的钟点儿到来。
虽然还是末伏天气,早晚的温差就很明显了:
早上,女子们出门,在裙子外面是要披一件外套的;等不到中午,即便脱掉了外套儿,也会有女孩子喊热;
这时候的太阳,闪着万道金光,任性地在天空画着七色光谱,招摇得让人不敢直视;
在户外的林荫道上,阳光从树梢倾斜下来,就像有人跟着你在奔跑,热情地给你打着追光;
你用手拢了眉梢,还是会感到片刻的眩晕;这眩晕,飘忽而又温暖;
抬眼望去,天空海蓝海蓝的,是一种爽爽朗朗的辽阔,也是一种不惹尘埃的清净;
棉花团一样的云朵,蓬松着,轻飘飘的;小山丘一样的云朵,有点儿突兀,却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弥勒笑脸儿一样的云朵,缓慢地移动着,惹得你用目光一路追随着,一颗心也随着飘得遥远而又空灵.....
似乎还没来得及欣赏落日的隐约,深沉的夜幕就落了下来,有路灯照着,有凉风吹着,有花静静地开着;
一片安静中,时常有穿了高跟鞋的女子,“咔哒咔哒”的一路走过,丝丝绕绕的香味儿,引来蟋蟀们一阵阵儿地唱和;
如果是月夜,你不妨到郊外走一走,看辽阔的苍穹,看斜挂在半空的月亮,看棋子一样散落的星星,看远处黑黝黝的群山,蜿蜒着游走......
你若是能给这份静谧、安详画出一幅水墨画,我很愿意在画上题写出一份温馨与美好——云在青天月在山。
“清秋柳叶瘦,从菊却繁开”,寥寥两语,就勾画出一幅秋天的风景来,袁晓园女士不愧为丹青大家!
东北的早秋也像这幅风景画一样,深得易安神韵:清新、明快、从容、淡定。
风,是秋天的信使,它把季节轮换的的消息传播给大自然的每一种生灵:
枝头的果子、架上的窝瓜、篱笆上的葫芦、路边儿盛开着的菊花、露台上晾晒的蘑菇,小孩子身上的秋衣......
在院落,在公园,在山坡上,都会有落叶飘过:
有半绿半黄的柳叶,有斑驳的柞树叶子;有黑不溜秋的杨树叶,也有金黄的桦树叶子,还有火红的枫树叶;
无论哪一种形状的树叶,你都可以拿来做书签;无论哪一种颜色的树叶,你都可以在上面题写诗句......
雨,是来敦促秋天脚步的鼓手。
一场又一场的秋雨,无论是雨疏,还是雨骤,都有或浓或淡的寒意:草坪上的清霜、稀疏的枝叶、撑起的雨伞、冰凉的指尖儿......
这样的日子里,就索性煮一壶茶吧!用一杯热茶代替一盏清酒,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听毛不易说《消愁》: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东北的秋天热烈、壮美——热烈的是色彩,壮美的是气魄。
远远望去,漫山遍野的繁花似锦:大气端庄的金黄、张扬热闹的火红、宁静肃穆的紫褐色、恬淡优雅的苍翠,在瓦蓝的天空之下,奔放、热烈,灼灼其华;
流淌着的松花江水,饱经一个夏天的风雨,如同被驯服了的野马,平和、舒缓、刚毅、遒劲;它任凭有船儿驶过,有水鸟掠过,有鱼儿嬉戏,有落叶飘来荡去。
田地里,大型收割机徐徐开过,玉米和大豆直接装进了袋子里;秸秆儿被飞快地切割了、粉碎了,打成大卷儿,丢了下来,在地面上散落着;
在边边角角的庄稼地里,还能看到人力收割的场景——扒苞米、割黄豆、捆稻子,削高粱穗子;
不远处,已经有人开始秋整地了,在阳光下,新翻的泥土,黝黑发亮;
马达的轰鸣声盖过了人们说话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在农贸市场里,几乎是地产蔬菜一统天下:皴裂了老皮儿的土豆、扁圆扁圆的窝瓜、笨头笨脑的大地瓜、脆生生的白萝卜、红彤彤的辣椒、火辣辣的大葱、带着绿缨儿的胡萝卜;
还有肥美的河鲜:稻田里养的河蟹,池塘里打捞来的鲤鱼,松花湖野生的三花五罗......
在公园里,犹如出席一场盛大的露天舞会:红袄绿裙的美人蕉,傲娇得有些冷艳;黄色、紫色、白色簇拥着的菊花,洗尽铅华,一脸的阳光;一串红,犹如爆竹一样的烈性、火辣;
摇曳的垂柳、妖娆的白桦、伟岸的松柏、浪漫的枫树,在诗人的吟诵里,在歌者的咏叹里,在画家的笔墨中,或静默、或凝视,或跳跃、或旋转......
山野园林,田地庄稼,花草树木,以及那些可以冬眠的小生灵们,一路走来,走过春天的萌发,趟过夏天的舒展,终于迎来了这似锦的时刻——
秋天的热烈,秋天的壮美!
纵然是这一场盛宴之后,迎来的是缤纷的雨雪;
纵然是这一场欢歌之后,开启的是漫长的冬季;
纵然是一树落叶秋沉沉,繁花零落碾作尘;
可那又怎样呢?有谁会不相信,秋去冬来,冬去春来,还会开出下一个花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