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在家待久了,会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这个假期真的是很长了,上大学以来第一次有这么长的假期呢,在家里待了整整一个学期,上网课。

这也是长大以来,第一次住在这个小区这么久。(这个小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搬进来住了,只是后来上学就回到市里住了,高考完才又搬回来,因此我对这个家也不是那么熟。)今年年初一二月份的时候,疫情爆发得很严重,妈妈把我从北京接回来就不让我出门,每天就只能在家里待着,透过家里的窗看看外面的世界。可那时正值寒冬,树枝都是秃的,没什么可看的;偶尔下了两场雪,也算是给这灰色的世界铺上了白天鹅绒,变得柔软和干净了些,家里的院子里还有小猫走过的小脚印,看着很可爱,心里突然像开了花一样,抑制不住的感动和开心。这一憋,就给我憋在家里了七个多星期没出门,整个人都快抑郁了,三月初妈妈才带着我和弟弟出了趟门,只是在小区里转了转,但是那冬日的阳光照在眼里暖暖的,都说阳光能给人带来幸福,果然如此。  

渐渐地,能出门之后,我就时不时地在小区里转悠,感受到了初春的气息,仔细一看树枝已经发了嫩绿的小芽,一冬天没有见到生命般的绿色了,很期待以后世界逐渐生机的日子了。那段时间还在上学校安排的植物课,老师从草本、灌木到乔木都给我们过了一遍,因为觉得有点枯燥,也记不住,只顾着看那些花、草、树的图片了。不过这倒让我对小区的植物突然有了兴趣,也才发现原来我们小区有那么多种花,最先开的果然是迎春花,四个花瓣,十字形,亲眼看过的和只看网页上的图片感受差别还是很大。

我们这个小区的楼都不高,每栋楼的一层住户都有自己的小院子,可以种花种草。我们家住在一楼,是跃层的,一楼有院子,只是没有平层住户的院子大,不过也还算满足吧。初春时,家里的毛樱桃和杏花先打了骨朵,一点一点地开了白色的花,那时有只小猫经常来我们家的院子,和我们关系很好。白色的花瓣随风吹落,阳光打在土地和白栅栏上,午后小猫趴在矮矮的毛樱桃灌木树下躲着阳光,好一片岁月静好的景象。紧接着小区里各种各样的花都开了,什么颜色的都有,什么样子的都有,紫叶李开的是白花,丁香有白花有紫花,桃花是粉色的,还有矮矮的蓝紫色的鸢尾,或许是因为过了那样一个抑郁冷寂的寒冬,大家都憋坏了吧。

再后来,爸爸把lucky从市内的家带过来了,爸妈上班,所以只好我遛lucky。不过这样也好,给我了个理由经常围小区瞎转,也可以放下脚步,慢慢地走。就这样我连续遛lucky遛了三个多月,每次出门的路线几乎都不一样,只要我不是太着急,基本上都会顺着它的意愿走,有时候出门先往右面走,有时候它就往左面走,这样倒是会和我日常散步的路线不一样,每天都会有新发现,每天都不会重复前一天。就这样,差不多边遛它就边把小区逛了个遍,这点倒是要感谢lucky,接下来发生的很多事都是因为带它出去才遇到的,否则估计我也只会天天懒在家里。

四月份,那时候植物课老师留了节课作业,是一个花镜作业,要求是在当地选一块地种上适宜当地环境的花卉,最后是交设计图。为了调动起我对这个作业的兴趣,我把地块定在了我家四四方方又不大的院子,因为是把花种在自己家,所以格外重视花色和花期,也仔细查看了花的习性,所选花卉都是在可以在北方过冬的。设计图完成之后,我就照着图纸在网上买了一些花种子和根茎,快递来了我还很兴奋,打开看后发现有些植物叶子状态不太好,可能是包在快递袋里没见阳光吧。耧斗菜开了花,我特意种在了毛樱桃阴处,因为它喜阴。薰衣草我是分开几个地方种的,刚来的时候状态也不好,爸爸说要让它缓一缓,真的是缓了很久,感觉快有一个多月了,那种暗绿色的叶子才逐渐变得嫩绿起来,发新芽,还有一两棵没缓过来,枯死了。大花萱草来的时候我以为卖家给我寄过来了一堆葱,样子真的很像葱,叶子扁扁的,开的是中黄色的花,花的寿命不长,只开一天,而且因为种的量不多,不是成片成片地开。郁金香寄来的是球根,我按照说明书还放了肥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郁金香都没发出芽来。蓝羊茅是一种草,和普通的绿色草不一样,它是蓝色的,觉得有意思,所以买过来;我把它种到了院子外,只收到了一棵,原以为它会繁殖地很快,结果它一直都只有那一棵。粉黛乱子草也是一种很好看地观赏草,我买来打算在院子栅栏外种满,收到的是种子,这下得什么时候能长出来啊,没办法也只好放家里花盆里发芽;弟弟那个时候学我的样也要种花发芽,他给我弄了波斯菊种子,我就左手一个花盆右手一个花盆,种了波斯菊和粉黛乱子草,弟弟的那个种子我没太仔细弄,有些甚至只是在土的表面,我把我的种子仔细放在土里面,然后又施上肥料,仔细地又盖一层土。结果后来,弟弟的花很快就发芽了,而我的花还没有动静,心想,再等等,或许就是发得慢。等了一天又一天,弟弟的芽越来越高,我的还是一履平地。我对母亲说,我之前埋的可好了,为什么不发芽呢?和母亲交流了一番发现,好像是因为我太仔细,然后在种子上面撒了太多的土,活活把种子压死了。妈妈总说,那小种子那么小,哪有那么大力气从那么厚的土里钻出来?心想,也是,以为是多放了土,照顾好了种子,没想到却害死了它。

现在院子里还活着的有耧斗菜、薰衣草、大花萱草和蓝羊茅,薰衣草也终于开花了。院子里有爸爸种的葡萄、葫芦、月季、蔷薇、芍药、牡丹、地瓜花,还有一些其他的小花。六月份的时候,家里的蔷薇和月季开得正浓,爸爸以前把他们的花茎绑在了院子栅栏上,让它们沿着栅栏长,今年的花红,也多,成了一片花墙,总能看到外面经过的人朝院子这望着。那阵子种花觉得自己有点像个花农,觉得当个园艺师也挺好的,不过不专业。我很喜欢Piet Oudolf 设计的荒芜花园,喜欢小菊科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即使凋零了残败了也依旧很美,花瓣落光了,只剩下花头,渐渐也失去了颜色,变成了灰黄色,随风摇曳,那种感觉与开花时是完全不同的。

生活在这个小区久了,感觉小区里每一家都有一个花园梦吧,就像我爸妈一样,在院子里种些自己想种的,连我后来也被带着种花了。花的确很有魅力,谁又能拒绝呢?

遛lucky的时候在小区里看到了几家很特别、被精心照料的院子。

靠近小区入口车道有一片小园子,是在北面的小花园,不知是谁围起来的,每次我都没有遇见花园主人。那片小花园很小,但是种了很多花,种类很丰富,还在一些不常见的小花旁边放上了白色的小牌子,上面用油性笔写了花的名字。花园入口处主人搭了拱形的网,上面爬了紫色的铃兰,还拴了一个小铃铛,在外围的栅栏高处扣了一些小花盆。前些天百合和绣球都开得很饱满,下面还挖了一小口方井,在上面搭了网,里面养了肥肥的红鲤鱼,一旁还有流水声,流进鱼池。因为种满了花,没有很多路可以走,只有入口窄窄的小道放了把小木椅,或许主人休憩的时候会来这里吹夏凉风、赏花、喂鱼吧。

在专属的行人路一旁,经常见到两个老人在院子里忙活。总感觉或许这两位也是对植物有过研究的,因为我自己种了耧斗菜,所以才认得她家的耧斗菜。这家院子大一些,透过篱笆向里看能看到很多颜色的花,他家的地是条形状的,中间留了小路。他家的百合花有黄、橙、红三种颜色,原先种百合的地方还种了类似薰衣草那样的小紫花。院子里还搭了木头棚架,下面摆了桌子和椅子,有时候主人家在休息,旁边还有一只小花猫,有时候别人去他家串门,他们就在院子里聊天。

在我家南面那栋楼,有个老爷子经常在院子里,之前他说过,进院子里就有忙不完的活。他家是平层的,所以院子比较大,他们搭了很高的葡萄架,说是葡萄种了十多棵,爬得很高,很茂密。栅栏外还做了管子花盆,他买了粗管子回来自己切割的,种上生菜,很有农家气息。院子扩出来的部分种了线豆,院外还养了一只兔子,兔子是黄棕色的,住在窝里,窝是由两个笼子结合在一起做的,上面搭了一个小雨篷。上次去的时候刚好赶上他拔了草回来,直接喂给了兔子。小时候我也养过兔子,长大了很多年都没怎么见到过兔子了。

有一次在小区溜达一抬头看见了屋顶花园,顶层那户人家在阳台上种满了东西,远看一片绿油油的叶子。不知是不是嫌在阳台上种还不过瘾,他们还放了一把梯子,可以顺着梯子爬到楼顶,有一次我亲眼见到有个人爬上去了,那楼顶也是一片绿油油的。这么看来,抬起头来,很多不是一楼的人家都在阳台种了花,还在栏杆上做了挂架,悬空了好几盆花,有的直接在栏杆上爬了葫芦。

或许只要有一颗拥有院子的心,无论在哪里都会成就一个花园梦。

小区后面就是山,有时候我们会从小区后面的那条路顺着去爬山。山前架了火车道,经常能听见火车嗡鸣声。火车大多是和谐号,经常是运了很多货,不过有一次也看见了只有车头自己在跑。家附近常常能看见火车还蛮有意思的,不过在那附近的几栋楼的居民可能会觉得比较烦躁。

小区里猫很多,各有各的领地,猫咪和人的关系都很好,经常有人喂养它们,路旁经常有猫粮,只是有的还没被吃完就因为下雨被淋湿了。猫咪们有时候会打架,有一天半夜十二点两只猫在外面叫打得很厉害,听见它俩叫,lucky也在家里跟着叫。小区门口附近经常有两只小野猫,看着不大,估计刚生下来没多久,听小区里的人说,黄色小猫的妈妈前几天被车压死了,小猫不知道,就总在那附近等妈妈,幸好还有一只黑色的花猫陪着它。周边的人们没事了就拿些猫粮和鱼来喂喂它,之前是看见一个男人用塑料袋装了吃的拿出来喂猫,沿着小区的人形路喂了一路的猫,估计猫都已经认识他了。真好,我们小区的人都还算爱猫。

在小区里散步,会发现这里还是有些文人雅士的。经常走着走着,就不知从哪家 的窗子里飘出了琴声,或是古筝,或是二胡,或是手风琴。路过的人听闻了会说一句,拉的真好。二胡我听不太懂,不过手风琴的乐曲每次都听起来很悦耳,那个爷爷端坐在家里的阳台上,没有戴口罩,手持手风琴,很优雅地拉起来,我想路过的人心情也会很好吧。除了音乐,走路的时侯还听得见做饭的声音,应该是油崩起来的声音;有一家好像在家里放了乒乓球台,路过的时候总能听见打乒乓球的声音。

寒冬已过,如今已是盛夏。

窗外院子里郁郁葱葱,蝉鸣、鸟歌,还有那高低起伏的喵叫声,偶尔传来lucky的几声喊叫。

我坐在窗里,望着窗外,继续写东西。

提笔于2020年7月9日

结笔于2020年7月11日中午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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