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孕育我估计就是个意外,可能只有老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在那个计划经济时代,两个姐姐是在计划之内,而我却在计划之外,不论是在孕的过程还是育的过程,我总是显得多余格格不入让大家生厌,以至于我在妈妈肚子里还没长全乎就差点把我做了,结果妈妈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姐姐离奇的掉井里了,姐姐被救上来后大家七嘴八舌说我姐俩命相连,做一个就丢一双,这些闲言碎语竟然把我那不信命的妈给唬住了,为了保姐姐便勉强把我留下了,并且还期望生个男孩。
可能是为了证明我的不重要吧,在一个大雪天,医院放假接生婆都不知去向了,爸爸在妈妈的指挥下把我接到这个世界,两人一看又是个女孩便不顾我撕心裂肺的哭声赤裸裸的把我放炕边休息了,就这样,我被出生在一个大牧场的雪夜。
春天来临了,妈妈看着牧场漫山遍野的小花对爸爸说,给孩子起个名字就叫牧花吧!等妈妈身体恢复过来就要去工作了,便在临村给我找了个刚死了孩子的奶妈,我这朵牧场的小花就被奶妈抱走了。奶妈不要钱不要粮,只要缝纫机。我在奶妈家里一住就是两年,等我会走会跑会说话了他们才想起来把我接回让我好陌生的家里,胆小的我面对两个姐姐又欣喜又害怕。
在奶妈家年幼记忆很少,却记得枕头下面和我作伴的虱子,回到新家为我的做第一件事就是粗暴的给我全身除虱,那个过程让我对家里的每一个人产生恐惧感。妈妈训斥着不听话的我,姐姐站在旁边嗤笑着,我看着被外公端走的炒鸡蛋又是赤裸裸的哭着。
也许没人疼爱就会塑造出倔强的性格,而哭便是我保护自己的武器。
妈妈爸爸上班,俩姐姐上学,我只能被锁在屋子里洗碗,够不着炉台,踩着板凳一遍一遍的洗,累了就哭,哭累了趴哪儿都能睡着。那洗碗的日子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就可以去上学了。
咋又是冬天,天寒地冻,等我走到学校,手脚都木了,哭出来的泪在脸上都冻成了冰花,我不哭了,用木木的手轻轻的碰了一下,冰花碎了,便又哭了起来。老师出来把我抱起放在炉子上,两手烤在烟囱上,我看着老师鼻涕流在嘴边不哭了。
春天来了,又是漫山遍野的小花,我笑着摘花跳着上学,看到前面一只很大很大的公鸡一只脚站着看我,我们对视了一会儿,我学着大人的样子嘴里喊着“哦哧哦哧”,大公鸡迎面扑了过来,吓得我转头就跑哭爹喊娘的,等我被路上碰到的大人高高举起时再低头看公鸡,它是那么渺小,我心里就想:我要长大。
又是一年冬天,寒风凛冽,早起的闹铃没响,等我和姐姐醒来便意识到要误自习课了。我迅速穿衣背上书包一溜烟就跑了,而姐姐却在撒娇,等我跑到学校门口,爸爸骑车带着姐姐也到校门口了,我看着爸爸姐姐,姐姐爸爸,手脚又被冻麻木了。
每个六一儿童节,我好想要姐姐一样的漂亮衣服,好想要同学一样的漂亮头花,可是我只能哭着参加节日的各种活动,让同学们围观或是窃窃私语。每个校运会的长跑短跑铅球都会得不错名次,但是我没觉得那荣誉有多快乐。
记忆中俩姐姐最常念叨的儿歌就是“老大开飞机,老二撂炸弹,炸死老三王八蛋。”她们指着哭的稀里哗啦的我。
可能是哭的缘故吧,就连路人都嫌弃我,我也嫌弃我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世上。
四十年过去了,最近同学联系我,说你在哪个班毕业的?“不知道,忘记了。”
说给你发个照片看看哪个是你。“不知道,我从小不记得照镜子,不知道长啥样。”
说那你让你妈妈或是姐姐看看,结果姐姐告诉我,第二排从右数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