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知乎最喜欢看那些“有什么东西买了后让你幸福感倍增?”“哪些东西你买了后让你相见恨晚?”之类的提问,下面总是不乏数千数万赞成数的回答。我深深的记得那个推荐万能的烤箱,“买来的冷冻三文鱼鱼块直接丢进去,200摄氏度烤20分钟,拿出来淋上沙拉及鲜柠檬就能即刻体验北欧美食”,一根香蕉淋上一点橄榄油与蜂蜜,丢进烤箱烤个几分钟顺便再丢两片土司面包进去就是香蕉三明治。对于我这样一个不会做饭、孤身一人在外、常年晚饭外卖小吃果腹的糙女汉子,没有什么比发现这样一个万能神物更让人血脉贲张的了。从此不用再为吃什么发愁,从此不用担心外卖的卫生问题,从此要像个女神一样过精致的生活,种种花烤烤蛋糕,买漂亮的餐具,摆好造型来个自拍上传自媒体,在温暖阳光下享受精致的美食,解决所有的硬性需求和美妙生活的想象。
我想,这是绝大多数在外打拼的孩子们的梦想吧。很可惜,万能的烤箱并没有实现我这个梦想,在经历了两次烤出来的东西无法下咽后,它被我遗弃在角落吃灰了。我忽然想起房间里还有好几个角落,那里同样堆着这样的万能神物:电压力锅、榨汁机、豆浆机、烧烤炉……我看着它们总是感慨万千,我梦想的女神的生活啊,虽然现实中常被人讽为“女神经”,然而终究是怀揣多年的纯真梦想啊。
想着独立,且活的漂亮能干。
于是离乡背井,抛下“父母在不远游”,强捱无数个寒灯独不眠,想着是年少时被强背强默的那些《荷塘月色》、《花未眠》深烙进了骨血,孤独与生俱来。但也许,那迢迢不断如春水的,是离愁?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么?初中开始住校,一周回一趟家;高中住校,半个月回趟家,为了高考,回趟家也就是吃个饭睡一晚,更多的时间反倒是在来回的公交车上;大学了,突如其来的自由和五颜六色的世界哪里还能让人想起回家?如今在外工作,接起爸妈打来问周末回不回家的电话,常常是一句“太累了”。
太累了,我一直寻找那些能从此开启我女神生活的神物,然而我曾经获得的无非是花钱买到的器具,现今我依然无法炫耀我内心的“富足” 。
我开始不断地推翻自己:走出去建立新生活无非是你逃离的借口?急躁与浮夸也许正是滋生于你证明自己的执念?然而你究竟想证明什么究竟想落脚于何处?在不断的推翻重塑中我开始质疑自己。
我开始想起家,我这一路出发的原点。想起我妈做的酸菜鱼、笋干菜蒸肉,想起《饮食男女》。想起我爸的手表,我小时候把他的手表戴在脚上趿拉着他的拖鞋到处跑,于是手表买了一块又一块,当然,也有好几块是丢失在我给我爸去买冰镇啤酒的路上,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一直不能狠下心来责骂我。我想起我小时总是“老爸”“老妈”地喊,工作了以后再也没有这样喊过,因为他们真的老了。老妈在发了无数次脾气后终于过了更年期,老爸酒后话开始越来越多,他们开始时不时地出现病痛,开始只在我回家的时候铺张厨房,甚至在打来的电话中居然有了刻意讨好我的痕迹。
在某一天难眠的夜里,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买了好多东西给他们寄回去,然而我回家看上他们一眼的时间竟不比我研究烤箱食谱的时间多,我花在他们身上的心力竟不及我非上班时间为工作耗费的三分之一。
然而,我最爱吃的菜,回家有;我洗不动的被单大衣,缝缝补补的衣物,回家扔给老妈;甚至我曾经一度迷恋做手工包,买的锤子不合手,回家老爸给我做,我晚上练字一个人怕黑,老爸陪着我到深夜。岁月啊,泯然众生,而那些白炽灯下泛黄的时光,被年少不知愁的欢笑和默默弥散的温情一镀,居然光鲜如昨。
在我凌晨两点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终于有了答案— —
你究竟想证明什么?什么都不用证明,最万能的,是父母,在他们那里,我一直享受着女神般的生活。
你究竟想落脚于何处?心安处即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