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说,“末末,我入狱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她凝望着他越来越红的双眼,极力把眼泪锁在胀得发疼的眼眶,“记得以后,不要再为了一个LV包包几天不吃饭,记得开心就笑,难过了就哭,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她想,她是不是应该开心,因为他此时此刻和自己一样为了心爱的人不顾一切地落泪了,而她认为自己看得出来,她颜末,就是陆之昂的心上人。
“末末,你要幸福。他的视线模糊,甚至看不清她的脸,但他才意识到,其实她,早就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的心里烙下一个无法抹去的烙印。“如果以后,你遇到了一个你喜欢的人,并且他也喜欢你,遇到一个对你好,对你好的人,一定不要和他错过。”
她听到他说,“到那时候,就忘了我吧。”她踮脚抱住他,叫道,“陆之昂**你好高!”两只手却越抱越紧,头埋在他的肩上。这一次,他是多想抱抱她,可是偏偏手上戴着挣不脱的沉重枷锁。他想对她好的时候,偏偏不能了。颜末感觉到头发上滑过一滴滚烫,女孩泣不成声。最后有个人说,“别哭了,我走了。”
“颜末,松手!”她天真的以为,自己不放手,他就永远走不了。后来,警察叔叔硬生生地扒开她的手,残忍地带走了他们的——罪犯。
“陆之昂,混账!”
她是他黑夜里的光,天上的星,床前的明月。
他是她荒漠里的水,年少的梦,星上的玫瑰。
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的两条相交线;从初见到现在,早已相辅相成,意义非凡。
“你还是不见她?”问陆之昂的是一位年轻的狱警,自他毕业工作之后,每一次撞上探视的日子,那个女孩都会来看一个叫做“陆之昂”的犯人,可是他从来不见她。也从来不见任何人。
“不见了。谢谢你。”陆之昂抬起头,望着年轻的警察,眨眨眼。人家怎么会看不见他眼里的情愫,“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折磨你,还折磨姑娘。”又叹一口气,就出去了。
“我不想让我在乎的人看到我如今这个样子。”的确,剃光头发,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渣,这样一个他,怎么会是她心中的完美男神。
似乎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见任何探视的人。尽管如此,每一个星期,每一个月,她依然去看他,她想,说不定哪天,他对她思之如狂,就见她了呢。
他不见她,一次也不。她每次都会在监狱的长椅上坐上半天,她想,这样她就算和他在一个空间里了。说不定,他们之间,只是一墙之隔。
转眼又过去了一个秋天,陆之昂再也没有从小警察口中听到关于她的消息。他忍不住问小警察颜末这段时间没来过吗?
小警察冷哼一声,“人家上赶着来看你的时候,你次次都拒绝,那姑娘伤心了,决定就此和你一刀两断。现在你又眼巴巴地问我她的消息。”一声长叹,作死啊。
陆之昂心里像铁盘子落到地上“嗝当”一下,他告诉自己,不要瞎想,她真的只是累了,或者她找到了一个令她心动的人,就像当初的他。不同的是,那个男孩会对她很好。虽然这样,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但至少她平安。
小警察是一个善良的警察,也是一个聪明的警察。最近他犹豫着要不要他给痴情的姑娘也就是颜末打过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听的事情告诉陆之昂。
告诉他,一个在监狱里的人又有什么办法,只是多一个人着急,再说万一闹出点儿什么事儿…但是毕竟是人家俩人的事情,他有知情权。左右思量,决定告诉他。
陆之昂果然急了,他央求小警察每天都给颜末打几通电话,直到有人接听为止。小警察最看不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以及他认为自己的三观正确。要知道被关进监狱的人不一定是坏人,但他做错了事情就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他答应了。——小警察被自己感动了,他觉得自己评选下一届的“感动中国,最美狱警”有望了。
小警察这段日子有些苦恼,自然是因为痴情姑娘的留得电话一直打不通。今天,他在开门之前就打好了腹稿,果然,陆之昂见到是他,眼眸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小警察想,搞不清状况的人还以为他暗恋我!虽然这男的长的挺不错的,但是我是直男好不好!
“颜末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但是你也不用担心她遇到了什么不测,也许人家找到新的幸福之后又抛下过去换了号码。”见之昂一脸失落,如同弄丢玩具的孩童一般,小警察安慰道,“旧爱有了新欢,你的感受我能理解。漫漫人生路,你会找到幸福的。”他认为自己应该给处于人生低谷的他的犯人以鼓励,他说,“加油!”
陆之昂猜小警察的年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看他这个样子,当警察可惜了。陆之昂不禁感怀,有一天,如此可爱的小警察,被生活和现实打磨成什么样呢。不过他知道自己管不了别人的人生。
之昂担心颜末,也想念她,每当他只生一人的时候他就会想念她。认真讲,除了心善的小警察,还有谁愿意和一个罪犯说说话呢?虽然事实上,看过他故事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好人,大好人。可是就像小警察说的,进监狱的不一定都是坏人,他们犯了错就必须受到惩罚。法律是没有人情味的。
他孤独,在监狱里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回忆,他们拿走了你身上所有可以当做利器的东西,可他们不能拿走回忆。
他在记忆里搜索妈妈的脸,傅小司的脸,立夏的脸,闻人老师的脸…颜末的脸。
他托小警察打电话给小司,立夏,确定颜末的平安,小司说,颜末去度假了,关了手机,和阿伦一起。叫他放心。
之昂当然放心,小司是他最好的朋友,不会骗他的。小警察也安心了。
“陆之昂,吃饭了。”之昂每一天都会坐在只有砖头大的窗子边凝望,监狱的窗子外,又会是什么远方呢。小警察在思考。
阿伦接了个电话回来。他望着睡着了的女儿,心里五味杂陈,他的宝贝女儿怎么能被折磨成这样。他摸摸颜末的小脸蛋,女儿啊,以前肉嘟嘟的脸颊如今瘦成瓜子脸。老爸要有多心疼!也怪老爸请的阿姨做饭太难吃。安心地睡吧,等你醒过来,老爸给你请一百个阿姨,直到你满意为止。
明明看着最宝贝的人遍体鳞伤,却只能苦笑着告诉她,宝贝,这就是人生。
一年365天,她规定自己每一天,用十分钟的时间来想念他。过了这十分钟,她会忘记他23个小时50分钟。她还不允许自己暗暗期盼明天那十分钟的到来。她告诉自己,颜末,你很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去想念一个混账。
她每一个工作日按部就班地在自己二十几岁脸上的画上得体的妆容,面带微笑地进入写字楼和同事打招呼,走进办公室喝口可乐就埋头苦干。
阿伦发现女儿再也没有找他要钱去买一个她刚刚看中的名牌包包,也没有和她那些有福同享,有难不能同当的姐妹出去扫街吃饭。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女儿碰过画笔了。阿伦知道,除了能够想念之昂那个臭小子的十分钟,一天里其余的23小时50分钟,他的大宝贝没有一分钟是真正活得有灵魂。爱情啊,命运啊,我只想让我的女儿活得开开心心,永远无忧。阿伦想,哪怕她把她的“弟弟”冲进马桶。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五年,十年,也说不准。这一天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是人生里最常规最平凡的一天,可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这一天,他们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冬去春来,日夜不停的交替,泪水从眼眶涌出又被蒸干。
她看着心心念念的人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她不敢眨眼睛,也忘记跑过去,她呆呆地望着他,像一个机器人一样。以前她在脑海中无数次的像电影一样放映着再次见到他时的画面,她会哭,她一定会哭。她会抱他,不对,他们要紧紧相拥。等到他们再遇见时,他的手上没有了那沉重的枷锁,他能够抱她。
现在,颜末什么都没有做。直到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一点都没变的脸,直到他的手臂紧紧把她包围,可是她感受不到一个人的体温,她感受不到温暖的怀抱。她想,他们太少拥抱了,她甚至不能辨别他身上的味道。
颜末像个小孩一般嚎啕大哭,身边的人没有轻轻拍她的背,没有在她的耳边耳语告诉她,“不哭,我在这。”
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
在她的哭声中,之昂单膝下跪,把一颗刻着她姓氏的钻戒递给她,她鼓起勇气注视他的眼睛,可是他没有在他的眼睛里望见自己,没有望见天上的星光。颜末开始怕他。她叫他的名字,他不会回答,之昂的口中仅仅吐出两个字,“颜末。”她想要逃走,去找爸爸。她拼命地跑…
突然灯亮了,她迷迷糊糊望见爸爸也正看着自己。
似乎一切都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她告诉爸爸,她梦见自己和之昂结婚了。就他们两个人。她说,她不是故意不邀请爸爸去见证他们的幸福时刻。阿伦挤出一个微笑,用力点头。她对爸爸讲,教堂里堆满了粉红色的樱花,这让她想起了他们在日本的时光,感觉很甜很甜。女儿笑得开心,阿伦帮她理了理耳边的青丝,“陆之昂对我说了好长一段话,只对我一个人说。梦醒了,我就记不太清了。”她有些失落,爸爸安慰她,“没事,有些梦是相反的,有些梦就是现实。”他把女儿搂进怀里。
小警察像往常一样推开门,走到之昂身边,“这是一个叫颜大壮的人要我给你的,这么厚一扎,你自己慢慢看吧。”之昂打开信封,她清秀的字体映入眼帘。小警察猜得到,那些信,都是颜末这些日子写给陆之昂的,她又自己没有出现,痴情姑娘肯定是和过去彻底再见了。小警察都明白的道理,之昂也更明了。小警察像模像样地拍拍他的肩膀,“看开点,聚散终有时。”其实小警察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他想,自己也算是他们感情的一个参与者, 虽然不关他的事,但是他还是希望陆之昂和痴情姑娘之间有个善终的。
小警察告诉自己,也想要告诉他的犯人,明天又是新的开始。可是,他仔细想想,对于被囚禁在监狱里的人来说,昨天,今天和明天又有什么区别呢?或许是昨天希望还在,今天这颗心却无处安放。
“陆之昂大笨蛋,你知不知道我很生气,你为什么不见我呢。我又不会嫌弃你很憔悴很颓废的样子。每一次在探视之前我都做好了心里准备,我每一次在可以想你的时间里都对着镜子练习我要怎么对你微笑才能让你知道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可是我的每一次精心准备后来都变成了接受你还是不肯见我这个事实的心理准备。我给你写了很多很多的信,等你出狱的那天,我就惩罚你一晚上把它们全部念给我听,然后再罚你把这些信全部默写一遍。”
阿伦发觉女儿睡得并不安稳,有时候还会淌下眼泪。医生说,颜末得了心因性失忆症,她选择遗忘了一些东西,然而她记忆的终点,是三年前。她只记得她某一天等电梯回家。也就是说颜末的记忆,停留在遇见陆之昂以前。医生说,这种失忆症,是很有希望恢复的。这个可怜的孩子,她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自己又一心用在工作上,自从她前段时间潜水,差点溺亡,阿伦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好久没有听到她撒娇,好久没有听到她直呼他的姓名。
“陆之昂,你在监狱里过得怎么样?下一次,如果你还是不接受我的探视的话,我一定要要求他们,每天只给你吃一顿饭,让你也好好尝一尝被虐待的滋味。大笨蛋,到今天你还是不信任我!陆之昂我好累。尽管你很混账,我还是想让你来抱抱我…”
她醒来的时候,眼睛里还有泪花。“颜大壮,我做了很多梦,多到我分不清是我在做梦,还是梦里的我在做梦。我梦见你了,不过在我梦里出现最多的人是一个男孩,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也不记得是不是见过他,但是你说为什么,他哭,我也哭了。”她突然流下很多的眼泪,自己都莫名其妙,“颜大壮,我好累呀…”
所有痛苦的记忆,丢掉更好。忘记这些,就是新的开始。女儿,你爱得太辛苦,所以爸爸希望你忘掉这些,就像小时候,我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
另一边,在高墙深院锁清秋的监狱里,一个叫陆之昂的年轻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梦中的梦中的那场婚礼,是她对他最后的爱,也是他们感情的终结符号。
(end)
到这里,《梦中的婚礼》全篇更新完毕。尽管它现在还有很多缺点,但我想把我赤诚的真心献给陆之昂先生和颜末小姐。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