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的店铺、家当被公私合营了,哥哥们安排当了工人,妹妹当了知青,我也当上一名储蓄员。小时候每天要送饭到阿爸的铺头,铜饭桶经常把我的小腿烫得一跳一跳的,威严的阿爸对我们的要求极其严格,没想到政策一到,阿爸也服服帖帖地臣服了,我再也不用天天送饭,也是一名挣工资的人了。大姐到居委会工作,经常给我们讲新的政策和思想,我对共产党充满向往。
储蓄所离家不远,阿嬷常常跑来看我,看着柜台里的我阿嬷好开心。储蓄所不远处就是县政府,每天看着同志上班好生羡慕,有知识的人才能到县政府上班,下乡的同志都骑着自行车,我觉得威武极了。阿爸几乎把各行业做透,我想将来我的先生最好是一个同志。
同事给我介绍对象,正是县政府里的同志,我内心暗暗地欢喜,莫非真是我所想。阿姐和我说,这个同志一表人才,是读书毕业分配的国家干部,不过不是潮汕人,不会讲潮汕话。第一次见面,我都不敢怎么看他,只是觉得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可是他一开口我就蒙了。说着不咸不淡的普通话,我试着说:“你用家乡话说吧”。居然,没有翻译我都能听懂,太神奇了。回到家,心如小鹿乱撞,我还没有好好看他,如果他来储蓄所,我还能不能认出他。没有花前月下,也没有海誓山盟,就这么谈上了。
阿嬷来到储蓄所,约他见见面,看着俊郎的他阿嬷笑逐颜开。可是我暗暗担心,老封建,专制的阿爸会同意吗。忐忐忑忑和阿爸说,阿爸吸了一口气:“带他来吧”。我把他带回家,哥哥嫂子们都来考察。语言不通让考察过程非常拘谨,好在阿嬷在旁让气氛轻松一点。我非常不安地送走了他,准备回家等候阿爸的发落,只见阿爸坐在炕上,默默地吸着烟然后说:“你喜欢就成。”我心头的石头落地了,反而大哥悄悄对我说:“一个外地人,语言不通,家庭背景不详,你就不怕被骗了。”潮汕地区有句俗语:谈婚论嫁要看三代。阿嬷说:“同志不会骗人,共产党不会骗人。”原来,阿爸能这么轻松答应原来是“相信政府,相信党。”
我没有见他的父母,而是他的妈妈我以后的婆婆千里迢迢来看我。他的妈妈是一个慈祥的妈妈,语言不通就坐着那么端详着我,眼里流露着慈爱,从裤兜里掏出一枚硕大的金戒指给我戴上,就这样我成了她的儿媳妇。
我的婆婆不会讲普通话,我就那样跟着她学先生的家乡话。阿嬷本来以为先生会被我们同化,说上潮汕话,可是几十年过去了,先生依然说着他的混搭话,倒是我,一口标准的客家话。
现在儿孙满群,先生的混搭方言成了孩子们逗乐的语言,有些词汇成了我们家特有的专利。我俩一牵手来到黄昏,夕阳打在你的身上,你说的我懂,你不说的我也懂,你的一个眼神我都能懂。
遇上你是我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