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一梦终会醒

灼凰是哭着醒来的，她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席绣着烫金祥云纹，着白袍的男子正望着她，含情脉脉，那眼底的温柔让她泪流满面，“为什么？你说许我一世大妆，如今却娶他人为妻？”痛彻心扉的吼出来，震得榻边的桃琢一抖，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条件反射的跳起来查看。月宫的光辉洒在榻上的人儿，那人儿正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是那种孩子似的哭，成年人是不会那么不计影响的哭的，仿佛要把自己的心哭出来。

“姑姑，姑姑”桃琢着急的爬上榻，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急的汗都流出来，沁着淡淡桃花香，“姑姑，你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快醒醒……”

早就湿润的不成样子的纤长睫毛慢慢睁开，似还未从梦中彻底清醒，那眼中的绝望直接撞入桃琢的眼里。

“桃琢？”

“是我，我在，姑姑，我在，别怕。”桃琢学着小时候柳树爷爷安慰他时的语气安慰灼凰，那次是因为他从小一同长大的同族因得机缘提前修的人形，丢下他，离开桃林到外面闯荡了，他伤心极了，也孤单极了，晚上一个人偷偷流眼泪，被柳树爷爷发现了。他不知道灼凰怎么了，但一定很伤心，跟当初的他一样伤心，要不然醒来这么久了，眼泪还没停。

灼凰沉默了好久，月宫的影都斜了下去，桃琢撑着的胳膊僵了又麻了，麻了又木了，才稍稍收住情绪，暗哑着嗓子，小心翼翼的问：“我睡了多久？可有人来寻……看望过？”

“已有三个日月了，司医属的医者在你刚昏倒时有来过，后来就不曾……”看着灼凰眼里的光一点点的暗下去，桃琢忽然说不出什么了。

“你出去吧，我再睡会儿。”翻身向里，就再无动静了。殿内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活气。

桃琢躺在殿外，明明这几天累极了，睡意却迟迟未来，辗转反侧，想着殿内的人，想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直到天空泛白了，身体实在受不住了，才睡去，嘴里还念叨着“明日要记得给姑姑熬汤，还有桃花枝……旁边溪流里的鱼很是好看，养在殿内应是不错……”

第二日待到桃琢醒来已过晌午，“糟糕！”拢了拢衣服就奔向殿内“姑姑~”

里面哪还有什么人，那人在他刚睡下就出去了，好在还有点良心的留了张字条：我出去几日，你在此好生修炼。字自然是好字，可是凑起来，越看越让人生气。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好几天，就这么走了。气呼呼的在殿内愤走，最后还是心甘情愿的去捉了鱼，插了花。

至于另一个大清早就出门的人呢？正站在凌云殿内，和蚩沂殿下你侬我侬？当然不是，确切的说，对于灼凰不是。

“我来要一个原因。”背对着那人，清冷的声音响起，似乎跟平常无异，若不是桃琢昨日看见了，听见了，怕是也没人会知道，会相信，眼前淡漠的女子会那般。

“你知我早晚都会继承这天下，如今天族与鲛族关系日渐疏远，天族这些年也逐渐式微，这责任我不可推。”面前这男子如玉坠尘埃，而不染浊，依旧伟岸，依旧是顶天立地有担当。

“所以你就抛弃了我们的感情。”灼凰轻声问。

“我没有。师妹，待我将来做了天君，我会立你为妃。你知我心里是有你的。”理所应当的语气，如今这话却似剑柄直插入心。

“原来心里有我只是有我，从不是只有一人……呵呵，哈哈哈哈~可笑我竟……如此可笑！”突然的笑声让蚩沂一惊。

“我是储君，未来的天君，天君怎么会只有一人？”难以置信又颇为理解的说，“你我自幼相识，你有这误解但也情有可原，相信我我待你定会不同的，你勿要担心，我既答应了，便一诺千金。”

灼凰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人，这人莫不是换了个芯子？这深情，温柔依旧，怎暖不了她的心，反倒扎的疼？往日种种恍然一梦，做梦的是她还是他？这段情竟这般不值！

“莫怪迷雾遮望眼，只怪身在迷雾中。我不要。别人碰过的，我不要。江湖别过，勿扰勿见。”说完决绝离开，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刀剑相向。

蚩沂不懂善解人意，柔情似水的小师妹怎么就成了这样？其实是他忘记了，灼凰本就是这样干脆果敢，是对着所爱之人才露出来温柔小意，他习惯了她的委曲求全，习惯了她的每每退步，要知道那飘渺峰上，她可是第一女高手的地位，就算是在男人里排名次，蚩沂也要屈居她下，若不是入门比她早，哪里担得起一句师兄的称呼。

“师妹，别任性，你该理解我的，何况你我本就是良配，真真的鸾凤和鸣。你难道舍得？”

“良配？我要的从来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配在哪里？”

蚩沂愤恨的望着那红衣女子离去，手中原本捏着的天妃玉牌化为灰烬从指缝流走。

翻飞的衣摆，划过门槛，这段情终是什么都没留，这万年一梦终是醒了，不过是一场绮丽一场荒唐。

还未到朝阳殿，就看到大门口倚坐着一粉衣少年，甜甜的睡着，嘴角还挂着浅笑，怕是连梦都是美的。

曾几何时，灼凰也是无忧无虑，霁月风光的少女，竟被这无果的情爱蹉跎岁月。

“起来了，桃儿，可尝过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万事莫叨扰。带着少年将地底的女儿红挖了出来，这酒还是与蚩沂情定时一起埋得，说是待她过门用来宴请贵宾，世事无常，这酒倒成了情断的汤水。

找来两个海碗，满上。“来，尝尝，这酒可是佳酿。”递给少年一碗，自己端起一倒，一碗酒就见了底，接着又给自己满上，又倒，连干了五六碗，“快喝，一滴别剩，莫要浪费了。”这妖孽的语气让桃琢傻了眼，平日清清淡淡的姑姑怎么出去一趟就变了样，这席地而坐，不拘一格的样子看起来离得好近，倒不似上神的样子了。

抬起手，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觉得味道不对，想吐出来，因记着姑姑说莫要剩，又面容扭曲的咽了下去，痛苦的喊道：“姑姑，这酒怎苦的很，闻起来这般香，尝起来比我未炒熟的苦瓜还苦，你莫要喝了。”

“哈哈，这才是酒的味道啊。”灼凰仍旧是一碗接着一碗，一会儿坛子里的酒就去了一半了。

那傻小子竟当了真，以为是自己不识货，忍着苦意，生生陪着喝了三大碗才倒下。

所以也就错过了那句嗟叹，“情爱本就是苦的，十人九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