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彼青青客栈的平安夜,与广场中心的喧嚣狂欢相比,显着格外的安静,许是客人们都出去游玩凑热闹,客栈里高挂着红灯笼,映衬着偶尔在中庭散步的身影,柔和而静好。
一场狂魔乱舞之后,麦芃芃浑身湿透,沐亦朗唯恐她吹风感冒,千辛万苦将她带回客栈。屋内暖气充足,隐约香气缭绕,待她收拾完毕清爽的回到前厅,茶几上忽然出现了十几盏盈盈闪烁的蜡烛,水果坚果瓜子摆的满满当当。她随手抓起一颗瓜子仍在嘴里,又瞬间吐了出来。
“好怀念小时候薄皮大个的五香瓜子,这个不好吃。”
对面的身影闻言顿时消失,几分钟后重又出现,变魔术的一般变出一盘她口中的薄皮大个五香瓜子,额间汗水湿浸,他却笑意盈盈。
“榛子的皮好厚。”她皱着眉咬了咬面前的大榛子,没有咬动,他不动声色的拿出钳子,几分钟后剥出一堆榛子仁递给她。
“这个香蕉好像不是很新鲜。”她嘟着嘴抱怨,他不由分说扔掉了所有香蕉,削了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塞进她手里。
“你……”麦芃芃在沙发里抱肩放声大哭。
“你为什么不生气?!看不出我是故意的?都当我是傻瓜,以为我不会伤心不会生气,明明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偏偏我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想吵架都没办法,人找不着,电话不通,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麦芃芃悲愤交加,眼泪横飞,所有的委屈不甘孤单寂寞通通集聚,难以自抑,她抱住自己哭的样子,像极了受伤的幼兽。
沐亦朗的心微微刺痛,轻轻坐在她身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想抱她,手却如同被看不见的线捆绑束缚动弹不得,尴尬的像个木偶。
“偷偷跑去宣布恋情!我也会心痛的!所有人都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报纸也说我是被抛弃的女人,都来同情我可怜我,到底是炒作还是真的有一腿,到底是为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嘶哑,窗外有人影被哭声吸引过来,沐亦朗起身关门拉上窗帘,沉默着递过来一杯水。她端过来像烈酒一般一饮而尽。
“你说我是不是傻瓜?”她抬头问他,眼睛红肿,泪痕如刻在他心上的刀疤。
“是。”他说。
麦芃芃惨然的笑了,“你看,其实连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不是也可怜我看我的笑话?”她哭累了,眼睛睁不开,头也昏昏沉沉。
“没有。”他的声音近在眼前,听起来却远在天边。
“你……”她最后望了他一眼,歪头倒在他的怀中,失去了知觉。
此时的她乖巧的如同撒泼咬人后乏累的猫咪,在他怀里任他温柔揉搓着长发。她的脸因激奋痛哭而通红。“对不起,小麦芽,只有这种办法,你才能平静下来,你的痛苦,是我的缘故,可我却不忍心看到你这般撕心裂肺,睡吧,等凌晨烟花散尽,我会叫醒你的快乐,赶走你的愁。”
寒夜如水,院内灯笼映出橘色光晕,荡出层层涟漪,远处天空窜起缤纷烟火,璀璨而疏离,绚丽之后的光如流星划过,渐渐湮灭成尘埃。
“你要在发布会宣布你们的恋情,元洛北肯定不会拒绝。”沐亦朗想起几天前与肖琦儿的那次见面。
“你又耍什么花样?藏毒案我真后悔替你隐瞒,难道你害他还不够?”
“我为你达成所愿,你又有多无辜?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记得要珍惜。”在她面前,他永远是条毒蛇,滑腻冰冷,让她不寒而栗。
人心,他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元洛北一心维护所爱之人,定不会当众将她卷入漩涡,即便百般纠结,也定然会默认会隐忍,他料定了他的静默求全,因此肆无忌惮。
只是,他不得不再次拿出迷药,这样的邪物,他同样厌恶鄙夷,然而此时此刻,它却是最好的东西。至少,它可以让他心爱的人一夜安眠,不用在痛苦的波涛骇浪中翻沉不休。
如此,便甚好,他所求的,也无非是守在她身边,抚摸她光洁的面孔,听她温暖的呼吸,给她所有他给得起的保护。
而熟睡中的麦芃芃,对这一切都浑然不知,她兀自贪婪的在梦中抱着被子索求温暖,索求难得的平静,她是如此的需要爱,需要更多更多的爱,而不是被所有的陌生眼睛指指点点,被风言风语勒缠失去喘息,被可怜讥笑的风浪淹没在深海之渊。
等睁开眼睛,天光已然大亮,恰好沐亦朗推门进来,她懵懵懂懂,不知身在何处。
“我不会是一夜未归,睡在客栈了吧?”他的眼睛清明无邪,她却难免心虚,喃喃的问。
“昨晚有个自称是你哥哥的人曾经打过电话,放心,一切安好。”
“你居然能说服他,他居然没有立马杀过来。”
“怎么会,你哥哥,很通情达理。”
她忍不住扑哧笑了,一觉醒来浑身舒服,有多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呢。“如果谯非听到这句话,估计会高兴的蹦起来。好奇怪,我好像很容易在你的客栈里睡着,昨天我明明没有喝酒。”
沐亦朗放下手中的百合花,新采摘下来的花朵,香气使人迷醉,黄色花蕊盈盈如飞。“可能昨天跳舞跳累了。”
“你没对我怎么样吧。”她故意夸张的裹紧被子,明明该是紧张兮兮的表情,眼睛却盈盈有光,丝毫没有隐忧。
“你好像很没有安全感嘛。”
“安全感?哎。”她幽幽的叹气,“我有个秘密没有告诉你,其实,我被人绑架过。”
沐亦朗的身形一晃,面色稍稍僵硬,“绑架?!为什么?”
麦芃芃摇头,“也许是为了我的另外一个秘密,但我说了你要为我保密。”她伸出手指,与他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才压低声音说,“我有一块宝玉,价值连城,有人为了夺玉要杀我。但是玉被我藏起来了,谁也找不到。”
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冰凉,以为他是清早被这骇人听闻的秘密吓到了,立刻安慰道,“你放心,我以后会小心的,你也不要总来找我,很危险的。”
“别怕,以后有我保护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站在床边立下誓言。
“把你的宝贝收好,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拿出来,多亲密的人也不行,知道吗?”他说。怀玉其罪,惦记这世间珍宝的居心叵测之人太多,他何尝不是其中一个。如今,他是真的隐隐为她忧虑。
她点头,望着白色窗帘外的光景惋惜,“明明是来看烟花的,偏偏睡着了。昨晚一定很美吧。”
“很美。”烟花再美不及某人。
她突然羞赧的笑了,把头扎在被子里不肯出来。想起昨晚自己好像曾经嚎啕大哭,不知现在的模样是否蠢笨如猪,想不到她麦芃芃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刻啊。哎,没脸见人的赶脚呢。
“昨晚圣诞老人来过了,怎么不找找礼物?”他无视她的窘迫,微笑提示她。
果然“礼物”二字最是深得她心,她立刻忘了羞愧,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喜的左翻右找。最后在床角发现了白色袜子,袜子里小黑盒,翻开盖子,细长晶莹的链子上一颗金色麦穗吊坠熠熠发光,麦芽纹理清晰,饱满、丰盈,蕴含着阳光希望。
她看呆了,忘了用手去触碰,傻乎乎的发愣。
“这是圣诞老人特意为你定制的,他说看见麦芽就好像看见了希望,看见了阳光,看见了向往。他还说,以后你会平安喜乐,永不会再有任何艰难。”他拨开她的长发,将麦芽项链戴在她白嫩的颈间,靠近她时,有一股少女的幽香,沐亦朗的手指微微发抖,强忍住跳动的心,调整着呼吸。
他的情意如此炙热,她岂能不知?只是她早就答应了另外一个人,虽然那个人已然公开了与其他女人的恋情,但她隐隐相信那只是一场误会,只是利益的炒作。她在等,等他有一天回来,亲口告诉她,他今生爱的,唯独她一个。
平安夜之后,客栈部落的喜庆烈火愈烧愈旺,圣诞节的狂欢仍在继续。沐亦朗提议去庆阳庄喝茶,麦芃芃对陈年的印象也非常好,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开车到了庆阳庄。不巧的是,陈年恰好外出不在庄内,本是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也没影响什么兴致,两人在茶轩里自行喝茶闲聊,欣赏手艺人的最新绝活作品,在庄里闲逛吃朴素可口的农家饭,一整天的时间居然也很快乐。
“古有王子猷雪夜访戴安道,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今有我们二人圣诞节访陈年,也是佳话一段。”沐亦朗的心情不错,回城的风光居然也变得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