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童年是灰色的,爸爸的严厉,妈妈的苛刻就像乌云, 阴沉沉、黑压压地笼罩在头顶,沉闷、压抑,让人喘不过气。庆幸的是,灰暗的日子里,温暖的太阳一直都在,她站在乌云的更高处,源源不断地释放着光和热。光和热的交织,化为暖暖的、有力量的爱,穿透乌云,照亮了一个孩子的童年。
这轮太阳就是我的奶奶,一个命运多舛,却依然心怀慈悲,善待世界的老人。记忆中和奶奶有关的一个个温暖故事就像一坛坛美酒,在心尖发酵,酿成丝丝甘甜,浸润我心,绵延悠长。
缓缓打开昨日酒,细细来品。 傍晚时分,带着甜甜去奶奶家。一进门,奶奶咧开嘴就笑了,一边叫着甜甜的名字,一边迈开沉重的腿,一深一浅的向我们走来,从我手里拉过甜甜的手,一高一矮慢慢的向前推移。不一会儿甜甜的左手、右手和嘴里就被水果和零食占满了。 去外祖母家玩是甜甜喜欢的惬意时光,可以随意地吃,妈妈却不管。其实,可以管的住,只是不愿意去制止。这是老人家表达爱的方式,甜甜吃下的不止是食物,更是外祖母的思念、喜欢和祝福。
甜甜站在茶几旁,守护着她的美食小世界,一会儿拿起这个,一会儿又拿起那个,神情专注,仿佛每一次随意的拿起都需要深思熟虑的选择。摆脱了小黏虫,难得的自在,脱了鞋子,收起腿,慵懒地坐在宽宽的沙发沿上,靠在奶奶旁边拉家常。她微笑着说膝盖最近好点了,又去医院做了检查,需要多吃几样药,每天要带厚厚的羊皮护膝,不过晚上不再会疼的想哭,能睡安稳了。说者轻描淡写,听者感同身受,为她的疼痛而难过,为她的好转而开心。曾有医生建议动手术,换膝盖关节;但也有医生说,人上了年纪,不能保证手术后的结果。奶奶顾虑重重,犹豫再三,最后决定不做手术,自己抗。
膝盖的毛病伴随奶奶大半辈子了,是年轻时因为受凉,治疗失误落下的病根,上了年纪后又增加了骨质增生和骨刺。其中一个膝盖更严重些,走路的时候不能支撑身体的重量,需要将重心很快切换至另一条腿,可另一条腿的膝盖也会疼,无法转移的疼痛只能折磨那两个千疮百孔的膝盖。每次看她老人家久坐后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和走路时一起一伏的身体,我心如刀绞,无法切身体会那种痛苦,更无法代替承受。
沉重的话题聊完,其余的就显得异常轻松。奶奶家里长家里短的讲着,我靠在她旁边听着。一会跟我说起三叔这样做不对,那样做不好,没考虑她的感受,听到她说:“我不喜欢他这样”时,我哈哈大笑起来,简直是老小孩一个。一会儿又嫌弃我穿的牛仔短裤怎么是破洞的,没有女孩子的样。我点点头,告诉她下次一定穿裙子过来。聊着聊着天色已晚,走的时候奶奶要我带走她晒好的黑槐叶回家煮粥喝。我乖乖的把她给甜甜准备好的零食和槐叶都带走了。
回到家,爸爸妈妈不在家,我开始做晚饭。做了一半,门“咯噔”打开了。抬头一看竟然是奶奶,我连忙上前扶她进门。还没站稳,她就问我槐叶下锅了没,放在哪。我一一回答,却一头雾水,反问她为什么要特意过来。她淡定的说担心我不知道先用热水泡,把槐叶弄碎。那认真的表情似乎在告诉我,她为此等小事跑过来这这一趟非常值得。奶奶家和我们家并不远,但对于她来说却是一段艰难的路程。奶奶帮我泡了槐叶,下了锅后,独自一人推起她的助力车,一上一下,消失在夜色中的拐角处。那温暖的、熟悉的身影却一直在心间,不断的跳跃。
这段路,奶奶不知走了多少遍,数也数不清了。妈妈说,她和爸爸农忙时,奶奶知道了他们不能按时吃上饭,就会在家烙好爸爸爱吃的油饼,买爸爸爱吃的卤肉,甚至过来帮他们煮粥,做农活。家人一再劝说后,奶奶收了心,不再做动作幅度大的农活,但还是会不断的送来温暖。
自认为,内心深处那厚厚的善良,大都来源于我的奶奶。她平凡琐碎的生活中,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时至今日,她依然是我头顶的那轮太阳,给我指引,带给我无限的温暖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