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凤凰县的街头,霓虹挡住了天空,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何欢捂着肚子踉踉跄跄走在街上,向一个女生借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谁呀?”电话那头传来男子的喊声。
“师父救救我!”
师父声音让何欢泣不成声,所有的心酸和委屈涌出眼眶,滴滴答答掉在地上。她刚想说起原因始末,却突然腹部绞痛,整个人跌倒在地,差点昏死过去……
五天前,何欢刚到凤凰县——
走在街头时,突然出现两个手臂上纹着咒印的男子,他们抓住她,把她扭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巷子里,灌了一碗黄汤水,临走前还丢下一张名片,正面印着“情人会所”。
此后,每过三个时辰,何欢就得忍受一次肝肠寸断之苦,而且疼痛感也愈发强烈。无可奈何之下,她去了名片上的地址——
情人会所!
何欢跌跌撞撞走到了地址上的情人会所,柜台上坐着一个老女人,身后的墙上挂了一把长剑,连忙将鬼影状态的何欢扶了进去,那时的何欢疼的牙齿都在打颤,浑身虚弱无力,只得依了她的驱策。
“哎哟哟!”
孟婆心疼地看着何欢,仿佛眼角能挤出几滴泪水来,她一边安慰,一边从怀里取了一颗绿色的药丸送到何欢嘴里,“疼坏了?快把药吃下去!就不疼了。”
何欢吃了药,疼痛感便消失了——
孟婆笑呵呵地看着何欢,不紧不慢地介绍起了自己:
“我叫孟婆,是这家会所的老板娘,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婆婆,你现在到了我这儿,就不必一个人孤苦伶仃了,这里有多小姐妹,她们看得见你,也听得着你说话。你也不必承受那断肠的苦,只要你每天替我伺候客人!”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居然是这般蛇蝎心肠?何欢怒火中烧,嘴里的牙都快咬碎了,怒骂道:
“你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呵呵!”孟婆讪笑地看着何欢,“报应这种东西,只不过是无能者的自我安慰,我可是坏了大半辈子,你瞧瞧我,这日子是不是过得有滋有润?”
“呸!”
何欢心里恨,但是力量薄弱,只得化作一股青烟从玻璃门缝里钻了出去,一旁的墨镜男本来准备上前阻拦,却被孟婆拦了下来,耍笑道:
“随她去吧,断肠符水的疼痛纵使大罗神仙也忍受不了,要不了几天她就会怪怪找上门来,还会乖得跟小狗一样。”
二、
在得到何欢的求救后,孟长清便带着徒弟李治马不停蹄地从枝头县赶了过来,然后凭借着何欢身上血脉的力量,在公园的凉亭里找到了她。
此时的何欢虚弱不已,神智都有些散了。
李治心疼不已,正准备过气给她,却被师父马上制止了。“你刚开眼,自顾不暇,还是我来吧。”孟长清说完,在胸中酝酿出一口正气,吐了在何欢的脸上。
“师父!她这是怎么了?”李治十分担心。
“看样子是一种十分残忍的咒毒,咱们先找旅店住下——也不知道凭我功力能不能解施解咒毒。”孟长清忧心忡忡地看着何欢,随即把她收进了竹筒里,“姑且一试吧……”
旅店里,孟长清摆好了阵势——
先以气血为引,饵钓魑魅魍魉;
再纳四方灵气,供养无常根基;
孟长清站在法场中央,三指稳住了何欢的天灵盖,深吸一口气后,用所有的力量贯通了她的身体,但是道行不够,收纳不住,被浊气伤了肺腑,嘴里涌出来一口鲜血。
“师父,你没事吧?”李治连忙冲进了法场。
“我没事!”孟长清摇了摇头。
何欢在被贯通之后,猛地咳嗽起来,随后从肚子里吐出了一滩水黄符水,人也慢慢清醒过来。
“师父!小治!”何欢虚弱地看着孟长清和李治,泪水突然跑了出来——
“你们来了?”
“师父,她这算是好了吗?”李治问。
“没有……”孟长清长叹了口气,说;“我道行太浅,还有一些残毒逼不出来,不过暂时没什么大碍,只要我们及时赶回枝头县,借助福伯的力量,就应该能痊愈了。”
“师父!”何欢怒火中烧,“这凤凰县有一个孟婆,用卑鄙的手段驱使着一群无助的女鬼去经营她那肮脏的交易!”
“居然有这等事?”孟长清很是震惊。
“千真万确!”何欢抱头痛哭起来,倘若不是有师父搭救,自己……又连忙解释:“而且符咒里似乎还加了一道定魂术,让人是生不得,也死不得。”
“我知道了!”
孟长清神色一沉,一边将人扶上床,一边解释道:“你还很虚弱,先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就去收拾他们。”
三、
第二天,天似乎亮得特别早。
孟长清在街边烧了一张符,然后跟着一块飘起来的灰烬便出发了,两人则跟在后面,道法相生相吸,附着灵气的灰烬会慢慢带他们找到他们要去的地方——
三清观!
凭他们的功夫底子,斗鬼还行,人就另当别论了,所以他们得找到当地的道观,他们主掌着一方鬼神之事,是不可能不出头的。
将近走了四小时,三人才终于见到了苗头!
一块画着阴阳图案的石头正立在路边,一路指示着他们进入一处破落的道馆,连门匾也不见了,空落落的大殿里,只有蒲团上一个修禅的老人。
“老先生,敢问这里可是三清观?”孟长清向老人俯身问礼。
“过去是!”老人低着头,纹丝未动。
“那现在呢?”
孟长清话音未落,老人突然转过身,不过四肢却是纹丝未动,一双瞪大的眼珠子看着三人,无不令人胆战心惊,又猛地滑到李治面前,说:
“三年前,因为有女鬼诉冤,我便派弟子去了结此事,没想到他们居然见利忘义,我一时毒火攻心,这才察觉到茶水里被人放了失心散,但为时已晚,等我清醒过来时,门派第子都已经被我悉数杀尽,而自己也命不久矣,你们眼前所见,不过整个三清观的冤屈和仇恨。”
老人说完,突然飞到了李治的身体里。
“啊——”
李治吓得跳了起来,不过奇怪的是,道观消失了,而他们也还站在马路上,第一块石头边,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四、
一筹莫展之际,李治突然提议想去孤儿院看看,朝阳孤儿院就在普陀山脚下,从他们的位置走过去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有人吗?”李治拍响了孤儿院的铁门。
里面似乎有人听出了李治的声音,连忙开了锁,大门推开,门后面站着一个女生,扎着一条粗短的马尾,眼角还带着一颗泪痣,她看着李治,一脸惊讶。
“傅香?!”
李治赶紧跑了过去,不料傅香却一拳捶在了他胸口,怒气冲冲地责问道:“这两年你死哪儿去了?我都还以为你死了。”又突然抱住了他。
“我学道去了!你们还好吗?”李治满脸笑意。
女生没有说话,几颗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出来,掉在地上,仿佛砸出了声响,她紧紧抱着李治,哽咽起来:“一年前,女生寝室发生火灾,大家,大家全都死了!”
“什么?!那韩笑呢?”
傅香摇了摇头。
宛如一道晴空霹雳,李治瘫软在地,再也听不进去任何声响,任凭孟长清如何叫喊,李治总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天空,寻找着他曾经的生命之光。
五、
夜里,傅香慢慢推着轮椅上的李治去了天台,两人坐在围栏边,就像小时候一样,只是曾经的六个人,却只剩下了两。
傅香看了一眼李治,说:
“我一直以为就剩我一个人了,所以我一定不能死,我得找到那个放火的人,然后亲眼看着他被绳之于法,你看着我,你倒是说话啊?”
李治看着傅香,听着傅香,正准备拉住他的手,没想到却抓了一个空,他猛的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窗外已经是大亮。
“终于你醒了?”何欢连忙走了过来,又急切地问道,“你昨天吓死我了,一碰到铁门就晕了,现在……”
李治显然什么也没有听进去,疑惑地看着房间,明明上一秒自己还在天台,怎么突然就……赶紧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十点二十一分,连忙问:
“师父他呢?”
“他先回旅馆了,让我在这儿看着你!”
“什么!?”李治脸色突变,“他一定是去那个情人会所了,可是凭着一把桃木剑,他怎么打得过那群人?”说完连忙爬下了床。
李治向院长借了一辆自行车后,便飞快往回赶,又突然回过头问何欢:“你在孤儿院里见过一个叫傅香的人吗?”
“没有!”何欢摇了摇头,“我听院长说,一年前生了场火……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只是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只好赶紧闭了嘴。
六、
噩耗连连!
等李治赶到的时候,情人会所旁边已经挤满了人,他连忙冲了进去,空地上停了一辆救护车,和一具盖着一块白布尸体,能隐约看到黄色的道袍。
“师父!”
李治伤心欲绝,操起地上的木剑就冲了进去。
此时,情人会所的沙发上正悠闲地坐着七八个大汉,手臂上无一例外都纹着符印,彼此说说笑笑,孟婆也乐了:“刚刚来了个大道士,现在又来了个小道士,我们怕是捣了道士窝了?”
所有人哄堂大笑起来。
“妖妇!”李治怒不可遏,咬破手指以血祭剑,飞身起势,“我要你血债血偿!”朝着孟婆刺去。
木剑终归是木剑。
李治马上被几个男人按在了地上,一顿拳打脚踢,而孟婆也慢慢走到柜台后,从墙上取下了一把剑,拔出了剑鞘。
剑身是熔炼的铜钱,还能隐约看到曾经的痕迹,银光乍寒,看起来异常锋利,孟婆拿剑顶着李治的脖子,问:
“凭你也想伤我?”
李治怒火中烧,不屑地看了一眼。
“这些铜钱,这可都是你们的身份钱,三清观被我灭门后,我特意让人收集起来,熔炼成了这把百家剑,”孟婆说着,又像是心疼起李治,“啧啧”叹了几声,低语说:
“我听说你是孤儿院的人,那我这里可能还有你的旧相识呢,都是二八年华,一个个水灵的像是仙女一样,你要是……”
“啊——”李治怒不可遏,猛起一拳砸在了孟婆脸上。孟婆受了重重一拳,恼羞不已,一口血水吐在李治身上,随后抬腿一脚将他踢了十几米远。
李治一步步爬到师父身边,泪水掺着鲜血浸湿在白布上,染成了一个个红色的斑点,他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太弱小了,一张张嫌恶的嘴脸就摆在他的面前,却是无能为力。
“师父!”李治悲恸万分。
就在这时,孟长清的天灵盖上突然闪现出一道灵光,慢慢冒出一个圆球,像是就要破土而出,李治一口咬下光球,咽了下去,虽说堕入魔道,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
只是精魄可没那么容易吃!
李治的身体里两股力量不断开始碰撞,几乎撕裂了他的身体,他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又突然坐了起来,手执梅花令,腿作槐树根,“阴阳割昏晓,自在自得形!”话虽出自李治之口,但却是孟长清的声音。
与此同时,李治的脊背也突然冒出一股黑气,它盘旋而上,隐约能看到一张老人的脸,又缓缓下沉,将四处逃窜的力量聚拢起来。
七、
四五分钟后,李治重新站了起来,面容凝重,皮肤都变成了青紫色,他一言不发地看情人会所,一步就跳到了门口,一掌粉碎了门。
他看着惊慌失措的几个人,慢慢扭了扭脖子,随后单手吸过墙上的百家铜钱剑,一招一道血光,一式一条人命,孟婆还准备求饶,但是李治却已经划开了她的脖子,又挑开衣服,剜出了心脏。
“吃下去!救她们!”
李治转过身,把血淋淋的心脏递给了何欢,何欢已经听不出来他是是李治,还是孟长清了,他两眼失神地看着走廊,左眼溢出一滴眼泪来,只是刚到腮边便干涸了。
像是一阵过堂风卷进了屋里,等何欢反应过来,李治已经离开了,而且带走了孟长清的尸体,她木然地站在原地,一口吃掉了孟婆的心脏。
慢慢地,小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个姑娘,她们诧异的看着何欢,几乎匍匐在了她面前,她遵循嘱咐替她们解了毒,人群散尽,却有一个小姑娘被留了下来。
“你怎么不走?”
“姐姐,你能带我回家吗?”
那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胆怯地看着外面的阳光,何欢笑了笑,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到了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