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仍旧在喧嚣,桑田坐在路边看着汽车的灯光打到她脸上又暗下去,摩托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又快速消失在街角,扎眼的广告灯牌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播放广告语。
桑田等着母亲开车来拉走今天摆摊的衣服(帮朋友清仓),她站着整理了一天,没感觉到太多疲惫,母亲还在为今天的收益而雀跃,旁边的卖菜阿姨早早收了摊。
卖鱼的阿姨也很快将三轮车开进看不见的角落,一切渐渐归于平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用喧闹将这里再度填满。
推着婴儿车的少妇,满心疑虑地路过她的摊位,看见悬挂的价格牌“一律十元一件”,眼睛从暗到明,表情从小心翼翼到欢喜,不过一瞬间。
手上拿满菜的大叔也会过来询问并表明自己想要的商品,待到桑田说没有男性衣服的时候,失望离开。
每一个来询问的中年妇女状态皆是如此,她们知道店铺里衣服的价钱让她们无法接受,会让她们挑选衣服的时候小心翼翼,但在闹市里是她们的地盘,不用过多言语,就轻车熟路地在一堆衣服里挑选。
物美价廉是大多数人最喜欢的购物体验,抱着娃的少妇也加入这场混战,在一件又一件服装中满足购物的快感,时不时架在身上然后问桑田给个意见,桑田嗓子里像卡着一口痰,并不太回答虚伪的意见。
当然大多时候桑田的状态像个进不去圈子的外人,因为久居外地不曾接触粤语,而母亲的粤语非常流利,她有些窘迫,半懂不懂地答应着。
见过三番五次来换衣服的妇人,也见过爽快买单的姑娘,末了知道价钱很惊讶,买单的时候会加上一句:反正才十块钱,买回去随便穿一下。
满载而归的阿姨脸上写着喜悦,声音也愈加亢奋,不愿就此离去。八九点工厂下班,一群人涌来,夜晚从不缺热闹。
母亲把旁边卖菜阿姨剩下的一些菜都买了,平日要卖到三元一斤,赶着回家两元一斤全给了她母亲,物美价廉在哪里都适用。
老板,便宜一点,两件十五块行不行。送我一件行不行,我买了那么多。这件有点破了能不能给我,你扔了也是扔。你身上这件衬衫还有吗,明天给我送过来两件。这么大的毛衣才十块?不会有问题吧。
人类有时候太贪婪,得寸进尺,可悲的是,身在其中不自知。
桑田看着身上几百块一件的衬衫面露难色,一遍遍解释价钱便宜的愿意,也一次次说明一个月不会来几次摆摊,平日还有工作。
解释的声音被杂乱的喇叭声冲成无音,她们不会太在意原因,只是想求证价钱是否如纸板所写“一律十元一件”。
见过很多人挑挑拣拣,盘算着如何买才更加划算,在一堆衣服里反反复复,如人生重复着一遍又一遍,但总有惊喜等着去发现。
要一斤给一斤半的营销方式屡见不鲜,外地人操着半熟不熟的本地语言打招呼已是平常,。缺斤少两更是行业普遍,但仍然很多人选择在这条街买东西,价格合适,蔬菜又新鲜。
总有人挑挑拣拣,有人一眼看中。她也一样为生活折腰,理解着这些一样生活水平的方式,在她们结伴挑选的空当,讨论的更多是孩子和生活。
被生活烟火笼罩的底层的人,是不会关心明星出轨,明星绯闻,国家航空母舰的。她们可以拎得动十几斤的西瓜,如履平地,背挺得笔直。
犹想起自己曾经是留守儿童,家人有求必应很是娇纵,这些人的状态是桑田从未接触过的生活,那是她母亲十年如一日的生活。
在十几二十块一件,在一堆衣服里比对挑选着,解决一年四季需要的衣物。一套裙子三百元也没过多言语,只是细细磨砂手中的布料,考虑她是否穿着舒适。
繁华落尽,喧嚣静止,这里永远嘈杂,永远垃圾成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