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人

  《雨中人》

the guilty person in the rian

作者:四月初六


图片发自简书App



  我又吸尽了一支烟,将烟头碾进快满了的琉璃雕花烟灰缸。

  坐在我对面的这个人,就像我衣服口袋里的曼宝路香烟一样,我一口一口地吸出我们之间的故事,最后我的肺被那可恶的尼古丁缠绕的窒息死去,而他也耗尽了他全部的秘密。

  …… 

三天前我受人之托被邀请来给一位年轻的先生写自传。从报社失业之后的我一直过着受人接济的日子,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这个有着丰厚酬劳的工作如天使一般拯救了我潦倒的生活。

三天之后,也就是今天上午10:00钟左右,我带着我的录音设备和笔记本电脑,穿上了那件许久未触的整洁笔挺的深色条纹西装,并且花了大价钱打了一辆专车便赶往那市区的黄金地段---繁花巷。我们预约的地点是他在那里的一间公寓。那里的一切都我感到触不可及!精致优美的小区环境,比邻全市繁华的商业区,但是却感觉不到一丝丝世俗的喧嚣与吵杂。出入这个小区的人们都衣着都精致得体,并且看起来都是价格不菲的样式。

雇主的公寓在23楼,我乘玻璃观光电梯而上。透过明净的玻璃窗体,我逐渐的站在了整个繁华想的上方。然而,我并没有像我预想那样,心里有丝丝激动和兴奋,反而焦虑的色彩多了一些,因为在我心里的某处遗址有一些悬而未决的事情,因此我所有感官的机能好似消褪了一般,总之就是莫名的心神不安。

……

终于到了。

我站在门前寻找门铃!

没有找到!

我索性直接用手轻轻的敲了几下!

门伴随着“滋”的一声自动开了。

我怯怯地走进那扇不用人就能打开的门,穿过短小的门廊,终于来到了客厅。那是一间精致的公寓,干净整洁。没有被庸乱的色彩所打搅,简单的风格让人心里多了几分宁静,但是这种宁静是可怕的,似乎它能激起心中的某种负面情绪,顿感我的焦虑情绪叠加几层。我曾经也幻想过我如果有一件这么大的公寓,我会将它装饰城何种样子,但是我想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细节都在我脑子里面重复播放过上百遍,我还是居住在我那蜂巢般拥挤的房子里,我没幻想一遍,我对自己的小房子的嫌弃便多增几分,对自身的厌恶和怀疑变成指数倍增加!

  当我踱步继续深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穿着羊绒衫的男子背对着我靠在沙发上,沙发和落地窗子之间有一张餐台,他头发打理的精巧,没有一根凌乱的黑丝,连鬓角都那么的整齐,那种整齐在我看来是耗费时间的,并且是没有价值的!因为我无论有如何精致的发型,也不会有人多看我一眼,如果有人稍微移转一些目光在我身上,大概也是感觉我的衣着,气质是如何不符合我的发型罢了!

  他转身看了我一眼,放下手中装着黄色液体和冰块的杯子,伸手前来问好。我有些惊慌失,尴尬而失礼的伸出双手上前接捧。

他在我开口之前,他始终没说一句话。

雇主

我的雇主是当地的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市区里几座大的楼盘尽出他手。他不仅是一个商人,更是一个艺术家。他所设计楼盘和商服的造型,几乎可以算作是包豪斯风格建筑的优秀代表作了,对于我这个门外汉只剩下钦佩二字。

他年纪和我相仿,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屋子里只有他自己,除了几幅精致的抽象油彩画作和造型前卫的建筑黑白照片,就只剩下些许实用且小巧的纯色极简主义家具了。房间里,我没有看到他与其他人的合影以及生活物品,我想他应该是单身。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年轻的人要写自传。可能是我从未替人写过此类东西,不太了解行情。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写自传的大多都是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找个文笔斐然的人对自己一生的事情加以美化,顺便再加上几句谎言和具有神秘色彩的事情,便欣然的离开这个世界。


记者

满是疑惑的我,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围,便冒失的问了一句:“您为什么要写自传呢?”

“自传?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啊…是的,那人告诉我三天之后的上午十点左右,来到这里为一位商界精英写自传……。”

“哼,我可算不上什么商界精英。只不过碰巧赚的钱多了……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我…我以前在报社工作,后来辞职了。现在帮人写写东西,打打零工。”

“报社…,那家报社?”

“《三江时报》。”

“那可是家大报社,你怎么不做了?”

“出了点问题,主编不太喜欢我的文章,所以就……。”

“辞职了?”

“对……辞职了,然后就失业了。”

“真可惜啊,《三江时报》真是一家让人尊敬的报社啊!”

“还好,还好! 咱们还是抓紧开始吧,要不然耽误您的时间,怪不好意思的!”

“不急,不急,在开始之前,我们还是先了解一下对方,这样的话,对工作的进行也有帮助…..你说对吗?”说罢,他便从茶几拿了一瓶印着Chivas的瓶子,给我也倒了一杯黄色的液体,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格外清晰。

“《三江时报》!…我很喜欢看。那个报社的记者很负责啊,擅长连续报道,总是咬着一件事不放,刨根问底的也要弄明白。”他抿了一口手里的chivas。

“其实不是的,主要是现在有太多的报社记者,不负责任了。为了赚点钱,将太多的事情瞒天过海,更有甚者本来不是那么回事,在他们笔下,简单的几个形容词事情完全变了样子。本来是小事情,这么一层一层的隐瞒、造假,最后黑变白,白变黑,小事也成大事了。事情一闹大,上面就来了“封锁消息、勒令禁播”的公文,这件事就这么草草了事了。”

“那这么说,这个行当也不干净吗?”

“什么“铁肩担道义,妙笔著文章”都是扯淡。”

“哈哈,没见过这么痛恨自己职业的人……对啦,那这么说,你是属于哪种记者啊?”

“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闪过一张脸,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你呢?你是哪种记者?”

他连续的一问将我从大脑的深渊中拽了回来,一瞬间我发现自己身上冒出了冷汗,我再次迟疑了一下,说:“我啊,我……可能算不上一个特别负责的记者,但是还算心安理得。”

屋子外的天色暗了下来,云凝聚在一起,如深黑色的铁块一般悬挂在天空上,总感觉什么时候会掉下来,狠狠地砸在这个世界上。

正当我望向窗外的时候,雇主走到沙发的前面,将茶几上的遥控器拿起来,打开了电视,并且将声音调低。

“受到台风“梅花”的影响,我市船只全部停航,预计未来……”。他一手掐着腰,一手拿着遥控器垂落下来。

“台风要来了……。”

我尴尬的应和着“是啊,天色愈来愈不好了。”我的双目还聚焦在窗外阴沉的世界,还没反应过来雇主早已走近我。我冒失的向后退了一步,因为我以为自己挡住了他的路,但是他就在我身边停了下来,给了我一份报纸。我熟悉那份报纸,那排版与标题,还有那四个硕大的红色的“三江时报”四个大字。我诧异的看着雇主,他双眼如匕首一样,死死地盯着我。此时此刻,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我脊梁有汗珠滚下。那种眼神看的我浑身不自在。

“先生,这是……。”

“我说过,我很喜欢《三江时报》的,家里有很多。”

我是曾是报社的记者,因此我第一眼看的便是这张报纸的出版日期。“先生,这不是今天的报纸啊。”

“是啊,我知道……这张报纸我一直留在家里,上面有一桩凶杀案,我很感兴趣。”

“凶杀案”。我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和那双绝望的眼神。我不用翻开报纸了,我不知道我的这位雇主到底找我来要干什么,不过事到如今我明确的知道,他找我来绝非为了写那所谓的“自传”。这张报纸我再熟悉不过了。那是2010年5月30号刊,那时我还在《三江时报》工作。上面的“凶杀案”我自然也是知道的,因为那篇报道……,那篇报道……,那篇毁了我一生的报道,那篇我不愿意提及的报道,但是总是阴魂不散纠缠着我的报道……是我写的。


凶杀案

  我是2009年12月进入的《三江时报》。当时刚刚毕业,经人的推荐进入了这家慕名已久的报社。一个“涉行未深”的小伙子,自然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频频出错的我自然受到了自上而下的责罚。一时间我成了整个新闻采编部的众矢之的。事业的失意,使得我经济上陷入窘迫,由于总是写不出总编想要得文章,我自然也从编辑记者,调到了校稿部门,负责排版和校对,薪水仅在扫地的大妈之上,有的时候大妈加个班,我就变成了报社最低工资水平。每日沉浸在泡面中无法自拔,有的时候坐公交车都觉得是浪费钱。而工作到这步田地都是自己的原因,也不敢向家里吐牢骚,要生活费,只能硬撑。

  那是,2010年的5月23号晚上。大约十点左右,我当时还在报社校最后一篇稿子,要赶在印刷之前完成,干涩的双眼几次闭闭合合。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疲惫。电话的另一头是我大学时候的一个师弟,久为联系,突然这样一个电话让我摸不到头脑。电话的另一边是一阵急促喘息声,大概的意思是,发生了一起校园暴力事件,他们已经报警了,但是他不知道是怎么知道我在报社工作,寻思让我来采集新闻素材。尽管对方的语气很着急,但是对于直起身板都困难的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我支支吾吾的应答的,很是应付的讲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但是转念一想,这是一个机会啊,前几次稿子的新闻素材都是别人采集的,对很多细节都不是很了解,自然写不出完备的稿子,但是采集新闻素材的都是前辈,我也不能挑人家的毛病。但是这次不同了,采集和编辑都是自己的,我一定能一鸣惊人,重新回到编辑记者的岗位上。说罢,我硬着酸痛将腰直了起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将校对完成的稿件发给了印刷部,我便打车前往大学校园。

  但是,当我到了现场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桩校园暴力事件,因为,当我挤进人群,看到的竟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半个脑袋在地上,半个脑袋连在尸体上,眼睛和嘴还张着。那眼睛有节奏的反射出警察相机闪光灯的亮光。他的直对着我,那眼神仿佛看见了地狱间的索灵恶鬼。警车里做着一位少年,我看不清模样,但清楚的看到了他的手拷,拷在来后车窗上面的扶手处。

姗姗来迟的救护车,如臃肿的胖子一样,不紧不慢,但是暴躁的挤进了人群。那些医护人员的运动方向,将我的视线转向了两辆警车之间,那是我的视觉盲点,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难道是另一具尸体? 

不是,不一会,他们从那个盲点抬出了一个女生,显然她是活的。我能看到她的哭花了的脸上还有新的泪水。

我将这一切印在我的脑子里,然后走出人群,迅速且简要的将他记在我的本子上。铅笔刷刷的写字声,便随着警笛的鸣叫和我干呕的声音。

  我本想对警察进行采访,但是他们竟然将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像赶野鸭子一样,驱赶出了事发现场。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找谁。这时我便想起了通知我的那位师弟,我在人群中四处寻摸,不见踪影,便打了他的手机。几声铃响,电话接通……。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我的雇主听,他依然端着杯子,背对着我,看着窗外。


目击者

“看来,你记得还听清楚吗?”雇主将手中喝完的杯子放在茶几上,里面的冰块不见了,估计是融化了。外面的天色愈加阴沉,仿佛冬日的傍晚。雇主从裤子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遥控器,按了一下,灯开了。

  “是啊,那么年轻美貌的生命就陨落了?”

  “我记得报道里说:这是一起情杀案。死者是文学院大四的一名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结果死在了送女友回寝室的路上。”

  “是,是大四的。但是,不是死在了送女友回寝室的路上,而是死在了去开房的路上……。”

  “哦?那报道……。”

  “我当时找到了我的师弟,他当时刚刚自习回来。那条路是北面是教学楼和图书馆的后侧,南面是校园的围墙。那个大学的人都知道,那墙有一个缺口,是墙外的一个快捷宾馆弄得,那条路一般人很少,只有少数情侣到了10点钟以后,才零星的出没在那条路上。

刚开始,他看到死者和他的女友在那条小路上卿卿我我的,就如一般的小情侣,便没有太注意。所以,他笃定那两位一定是去那家快捷宾馆,而非寝室,因为寝室在校园的西侧,而那条路是东侧。”

  “哈!这开宾馆的人还真有商业头脑啊……。但是,报道里还说:死者可是他们班的班长,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又是学生会主席,还是国家级项目负责人,据说还保送研究生了……。反正吧,都是夸赞的词语,你怎么不写他是倒在了颠鸾倒凤的路上啊?哈哈哈哈。这也算属于维护被害者的尊严?”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我却想反问他,一个是能发表、能赚钱、能升职的文章;一个是不能发表、不能赚钱、甚至可能被辞退的文章,而且两篇文章只是差在了一个定语。我想知道,他会怎么选?

  “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

  “报道后面说:凶手因为一个女孩杀人……。我想知道,真实情况!”

  “真是情况就是因为一个女孩杀人。”我斩钉截铁的回答,以表现出再无隐情。

  “凶手因为一个女孩杀人……!我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是我有一点没想明白……女孩和凶手是什么关系?”

  “报道上不是清楚的写着呢嘛?他么俩是同学,女孩是死者的女朋友。”

  “那凶手呢?报道说:凶手一直喜欢被害人的女友,凶手因为看见女孩和被害人走在一起,便心生歹意,以至于悲剧的发生……。”

  “先生,这件事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我是过来帮您写自传的,咱们开始吧。”我刻意的避开话锋,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再想起一件杀人案,尤其不愿意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再次出现在我脑子里,让我的胃感到不舒服。

  “我想写自传,并不是请别人给我写传记。所以,我得充分相信,你写出来的我是我想要的我,因此,在你正式工作之前,我必须先对你的专业能力进行考核。”他双手拄着餐台,如箭失一般的眼睛再次将我钉在了他的眼前,我没有机会躲避,我也躲避不开,因为我需要他给我报酬。

  “好吧,先生!您是老板,听您的。”我怯懦的避开他的眼睛,无奈的回应了一句。 

餐台上有一个白色的文件夹,他慢慢的从文件夹里拿出了一张照片。不,明显是半张照片,他将照片轻轻的拍在桌子上,用食指和中指缓缓的滑到我的面前。我不敢去触碰那张照片,因为照片里那个男孩的眼睛,我记得,就是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直到死都没有将它合上,以至于他用那种难以描摹的惨状看着我。

  “我想知道,凶手和被害人以及被害人的女友到底是什么关系。”

  此时我已经不是背脊发汗了,我已是手脚冰凉,四肢颤抖。

  “好吧,先生,既然你能拿出这张照片,那么我相信我们在这里见面,并且谈论这旧事也并非偶然。你既然喜欢听故事那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

我很幸运,因为我的第一位被采访者就是这起校园凶杀案的目击者。他是我的师弟,本来准备考研的他想在图书馆通宵学习,结果图书馆的冷气开的太大了,而他穿的又太单薄了,因此便想回去取个衣服再回来。后来他在这条路上碰见了死者和死者的女友。他对出没于这条“温柔乡路”的情侣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因此就擦肩而过,并没有引起他多大的注意。也许和往常一样,也许再过十分钟他都不会记得他在这条路上碰到过这对情侣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

但是,当他再往前走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男的,独自一人走在这条路上。当时他也没多想,本以为是来刷夜的学生。但是当两人走进,近到足够看清脸上的汗毛的时候,他发现那个人的眼睛并没有和常人一样与他尴尬的对视,而是盯着前方。当他们俩错过的时候,他转身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个人一直盯着刚过去的那对情侣。学完习之后总是乏味的,他便放慢了脚步,两步三回头的看看后面有什么新情况。那条路很长,人少视野好,因此离着很远都能看清前面人的一举一动。

后来,他说他听到了一个生男生喊了一句CNMD。他便知道有事情发生,立马回身观看,脚步也不自觉的向前走了几步。

他看到两个男的互相争执了起来,女孩在旁边努力的拉开他们俩,但是女孩很瘦,明显拉不开两个20岁出头的小伙子,反而跌倒在地。看到女孩跌倒在地,两个男孩便大打出手。我的那位师弟看到情况不对,便躲在路边的树后,偷偷的看着这一切。

其中一个人被摔倒在地,另一个人骑在他的身上,本来他以为打完就结束了,但是没想到,倒地的那个人竟然从包里拿出了刀,向另一个人身上砍去。他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能带着惊恐和毫无思绪的脑壳继续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第一刀砍在了那个人的左肩膀。被砍的人本能的向后躲避,结果躺在了地上,他一手按着伤口一手已经使不上力气,因此只能用腿蹬着地向后移动,旁边的女孩吓傻了,一动不动的站在一旁。随后又是一阵乱砍……。”


“先生,这些东西我毫无保留的写在了新闻里,我想您一定清楚。”


雇主从冰箱里拿来了一个玻璃桶,里面是满满的冰块,他用夹子一块一块地将冰块扔进玻璃杯里,又是那熟悉的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

“这些事情我知道,但是是你写的,不是目击者。你的报道中没有提到目击者。只是说:被过路的同学看到,并报了警。而且,你并没有指明过路同学是你的师弟。”

“他被吓坏了,出于保护我才没有将他写进报道,这是一种保护措施。他当时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报了警。后来给我打了电话。”

“但是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只是说:校园暴力,可没说校园凶杀啊!”他将杯子倒满了Chivas,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可能他当时被吓坏了,语无伦次。”

“……还是他根本就没有被吓坏……。”他将我的话抢了过去,那一字一字的将音调逐渐升高。那句话回荡在我的脑子里。他看着我,还是似箭一般看着我,将我穿透。他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揣进裤兜。


“……我给你讲个故事。故事是这样的,一个男孩本来在上自习,因为他要考研,但是寝室很吵闹根本学不进去习,因此他被逼进了图书馆。他一般在图书馆的二楼自习,因为二楼的空调很温和不会感觉到冷,即使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大约十点钟,他的室友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大概是,他的一位室友晚上要出去开房,而发信息的人和另一位室友要出去包宿去网吧玩游戏,因此他可以回寝室学习了。他很开心,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寝室。

当他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看到了他那位讨厌的室友和别的人打了起来,他准备上前拉架,但是当他跑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室友突然拿出了一把刀,将另一个人砍到在地,他便停下脚步。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他的室友,那位他讨厌至极的室友。他想起大一的时候他的室友是如何嘲笑他是乡下人,家穷、没见识;又想起来他那位室友是如何凭借家里的关系,步步赢他一子;还想起来那位室友是如何嘲笑他考研,而他每天睡懒觉、打游戏便能保研。他恨他,他四年来每一年都在想如何举报这位室友,但是没办法,他没有机会。但是此时此刻不一样了,他的室友正在行凶,如果被砍的那个人没死,那么他清楚他的室友一定会借由他家里庞大的家庭势力为其辩护,甚至不惜重金私了,但是如果他杀人了……。

他找到机会了,他终于可以把他搬倒。

他躲在一旁,想看着他的室友一刀一刀的把那个人砍死。

但是,他失算了,他的那位室友心软了,他室友的刀被那个人夺了过去。

目击者知道他玩大了,所以他给你打了电话,然后报了警……。”


我看着我的雇主,但是我看不到他。他犹如黑色的幽灵,他用那双魔鬼一样的眼睛刺透了我虚伪的躯壳,窥探我心理最隐秘、最肮脏、最龌龊的秘密。

  他看着我,他看穿了我。我于他而言就像一只待捕的鹿,我的四肢无论怎样灵活也逃不过那根注定要我命的箭失,我如他的盘中佳肴,他如刀俎,我为鱼肉,我还活着是因为他还没想让我死,他想蚕食我,一点一点的将我骨肉分离,将我分崩离析。

  不,我不能死。他是谁?我观察过他,他一丝不苟,做事有章法,他从一开始就把我放在他预设的思维轨道上,虽说被动,但是我在他的脑子里,那我一定可以找到漏洞。


行凶者

  行凶者。一位普通的北方四线小城市的人,家里条件也是那座小城中的四线水准,不愁吃喝,其余万事拮据。他能考上这所重点大学,对于他们那座小城市而言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情,因为教育资源的差距,因此他能在一年只能考上一两个北大清华的学校里考到一所重点大学已实属不易。而他的室友均是来自全国各大城市的重点高中的学生,他们并不是班级里的佼佼者,因此才来到了被他们诟病了四年的大学。

  行凶者。自尊心极强,刚上大学的时候,自然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也觉得这是展现自己的更好平台,励志要有所作为。但是当他崇拜的高校成为众人讽刺的对象的时候,他就会感到那是对自己的否定。否定他的能力和否定他的志向都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我采访过行凶者,他是个有才华的人,但是,他不是一个体制内优秀的人。

他初上大学的时候满怀信心的去上课,但是觉得老师讲的东西并不是他想学的,因此旷自己的课去上别的专业的课程。他觉得这是一种对自己负责的表现,但是别人却觉得这是在自毁前程。因此他的成绩一直“默默无闻”。

他渴望奖学金,但是却不想拥有能获得奖学金的知识,因此他很矛盾。

我采访他的时候,他经常对我说:“如果高中我学了文,也许分就会高点,也许我就能学我喜欢的专业了。”对于这种人生假设,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此我不负责任的说了一句:“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啊。”渐渐的,他在大学里自己汲取知识的做法真的有了成效。

他喜欢摄影,他的摄影作品真的获了奖。但是,他的成绩越来越差,索性在大二的时候就放弃了本专业的所有专业课,准备考导演系的研究生。我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事情也如他期待的方向延展着。

但是,当他上大三的时候。他的家里反对他学导演,认为那是一个既赚不到钱、又需要花钱的专业,并且他所想考的专业,招生名额缩减了,对于他来说希望已经低于百分之二十。

  身边的朋友和家人都劝他现实一点,他也只能放弃导演专业的梦想,就此作罢,但是他并不甘心自己沉落在这个他不喜欢的专业里,更不想以后从事这个行业,因为他觉得这样会毁掉他的一生。因此,他将自己的大学的成绩单拿出来分析了一下,发现自己对于中文方面的课程成绩还不错,对于小说也是颇感兴趣。所以,他选择跨专业考中文的研究生。

  又是嘘声一片。围绕着他的尽是一些不相信他的声音,而从事实来看,虽说自己中文课程的成绩还不错,但是想要达到考研究生的水平是远远不够的。但是,他硬着头皮也要考下来,他短暂的一生中也有几次短暂的执拗。

  大三下学期,进入了免推研究生的季节。他发现他很多“慵懒的同学”竟然获得了报送研究生的名额。他质疑他们,但是却没有摘得任何好果子,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因为他们从大一入学就开始演戏。他们的家长都是深谙大学之道的人,从大一开始,便为他们的各科成绩作保证,垄断班级的前几名。他们也很谨慎,平时不能缺课,但是在课上松散无心的看看电视剧、睡睡觉,考试前做做样子,背着书包无心的看着书,只要考试不在上面写歌词,分数定然不会低。本来能得70分的卷子,老师关照关照便是90。

  在大学其他的学术项目上,“慵懒的同学”不需要多了解他们的项目内容只需要挂个名字,便可以轻松过关。而对于“其它人”,只能自己摸索,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耿直但是的遵守游戏规则的评委们,就将自己对那些“慵懒同学”的不爽和对学术的认真尽数发泄在“其它人”的身上,以显示自己对学术圣洁的保护,那一刻学术二字如同他们讲堂里的耶稣圣像,而自己就是梵蒂冈卫队的化身。在某一程度上,他们只相信购买赎罪券的人是虔诚的教徒,却鄙视进行着苦行的僧人。

  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慢慢生存,按照他的话讲:“我好几次感觉自己要窒息了,我不能驳斥任何人,但是他们却可以用任何理由驳斥我,尽管那些理由在我看来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几次在雨水中奔跑,因为他觉得这是上天赐予他圣洁的甘露,能够洗刷他在这个世界上所沾染的污秽。


我问过他“你对这件事情后悔吗?”他说:“我对这件事感到耻辱,但是我对自己感到自豪……。”我问他“你此时此刻最对不起的人是谁?”他说:“是我弟弟……。”

  他的弟弟为了他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因为他的弟弟是这个世界唯一懂他的人。他说他的弟弟是个艺术家,小的时候他们俩总愿意玩一个游戏,他选一篇他最喜欢的小说片段读给弟弟,他弟弟就能用美妙的画笔画出小说中的场景。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面前坐的是一个杀人犯,因为他是滂沱大雨中,行走在泥泞里的苦行僧。

  我问过他为何杀人。他却什么也没说。但是,为了赢得升职的机会,我不得不将他杀人的原因写出来,因为那样,他们才会知道死者是多么该杀。

死者因为是校董就可以随意欺辱别人的人生,就可以嘲笑别人引以为傲的东西。

  讲到这,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客厅里的那幅黑白建筑照片,是那么眼熟,对啊。是他,没错。我知道你是谁了,你这个肮脏龌龊的人。


女孩

  雇主依然在房间里拿着手中的杯子踱步,听着我给他讲行凶者的故事。窗子不再明净,雨滴错落地打在落地窗上,氤氲了窗外的街景。风也从窗缝里透了进来,嘶吼着。我从包里拿出了一包曼宝路香烟,我问他:“吸烟吗?”

  他接过我手中的烟,并将茶几上干净的琉璃雕花烟灰缸拿到了餐台上。

  “先生,虽然我的身份不允许我问这么唐突的文问题……”

  “那就不要问了……”他打断我,但是我没有理会,盖过他的声调字字有力地说:“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感情趣?”

  “感情趣,需要原因吗?”

  “如果单纯的感兴趣,不需要!但是不感兴趣,但是还想了解这件事就需要了!你刚才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那好,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仔细听!”

雇主从鼻孔探出一股烟来,轻轻地点着头,眼睛再也没有那么锐利了。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女孩。这个女孩从小家境优越,喜欢看电影,因此她认识世界,是从美这个角度切入的。换句话来说,她看事物的第一反应是:美不美。

在她的世界里,她是公主。她不会伤心、忧郁、难过,因为她不可能有这些情绪,只要她触碰了这些情绪的眉头,就会有王子来解救她。

行凶者是她第一个王子。她是学新闻的,而行凶者是她的同学。她们俩都很喜欢摄影,因此她觉得他很美。两个人一起度过了一段浪漫的时光,并且两个人参加比赛都获了奖。

有一段时间,这个女孩怎么也排出来她认为美丽的照片了,便伤心地哭了。王子便立马出现在她身边,告诉公主:“你的相机是好相机,canon5DMarkIII ,但是镜头却是一般的挂机头,所以建议她换一颗50mm F1.8的镜头和24-70mm F2.8的镜头。但是王子很穷,所以告诫她,这两颗镜头很贵,因此先买一颗,等技术再纯熟一些再买另一颗。

公主自动屏蔽了后面的话,因为在公主的世界里,东西不是按照价格衡量的。公主认为:“这是能创造美的东西,因此我值得拥有。”

一天之后,公主高兴的将镜头拿个穷王子看,但是穷王子并没有很开心。反而沉默不语。这件事之后,穷王子觉得再也不能待在公主身边了,因为公主的生活没有烦恼,但是王子连吃饭都是个烦恼,所以穷王子和公主分开了。这是公主第一次真正感到悲伤。她认为穷王子太是世俗了,因此不美了。

后来,公主认识了富王子。富王子虽然没有发现美的眼睛和创造美的技术,但是他有制造美的金钱。他可以给公主买公主认为美的衣服、可以请公主吃公主认为美的食物,也可以做公主认为美的事情。但是,穷王子很生气。他自责,他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自己没有给公主幸福。

直到有一天,穷王子想告诉公主自己会努力给公主幸福的,但是却发现公主和富王子走在“温柔乡”路上。穷王子和富王子争执了起来,公主前来劝阻,但是却富王子失手被推到在地。穷王子看到公主哭了,便掏出了他的剑,想要跟富王子决斗,但是公主起来后挡在了富王子前面,穷王子伤心了,将剑仍在了地上,准备转身离去。但是富王子却又将公主推开,一下子扑在了穷王子身上,重重地挨了一拳。

穷王子再也忍受不了了,便用尽全力去厮打。终于穷王子将富王子按在地上。狠狠的捶打他的脸,但是公主再一次拉开了穷王子。穷王子住手了,富王子拿起剑就向穷王子身上砍去,是公主用双手接住了剑刃。血从公主的手中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穷王子慌了,但是富王子推开了穷王子和公主,又拿剑向穷王子砍去,一边砍还一边用其污秽的语言咒骂着公主如何风情万种。

穷王子被逼的没有退路了,便硬是用身子扛了两剑,将他手中的剑夺了去,然后一剑一剑刺死了富王子。

怎么样?精彩吗?”

雇主的烟丝耗尽,将烟头在精致的烟灰缸里碾了几下,烟缸里的烟头传出了“滋啦”的临终惨叫,一抹死灰留在那里。

“精彩,编辑就是编辑,故事讲得真好。”他迟疑了一秒,然后应和道。

“我听说,后来公主又找到了一位富王子。将公主从无尽的悲痛中解救出来?听说那位富王子,是个有名的建筑师,他的第一个作品就是在大学里盖了一座包豪斯式体育馆,在落成之后公主给这座建筑还拍了照,应该就是您挂在墙上那幅吧?”我又吸尽了一支烟,将烟头碾进快满了的琉璃雕花烟灰缸。

坐在我对面的这个人,就像我衣服口袋里的曼宝路香烟一样,我一口一口的吸出他的故事,最后我的肺被那可恶的尼古丁缠绕的窒息死去,而他也耗尽了他全部的秘密。


“我才不是什么王子,我只是一个商人。那幅作品只是一幅简单的线条摄影作品,我并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建筑,可能并不是什么体育馆。”他又点燃了一颗曼宝路香烟。

“公主在失去两位王子之后,所有作品都是黑白色的胶片作品。那幅虽然是简单的线条作品,但是那线条我却能清晰的记着是体育馆的西南角。你到底从我这想要得到什么,你的整洁是因为你害怕丢东西;你强大的控制欲是因为你害怕别人控制你;你清晰的思维逻辑是因为你害怕没有扑救犯错误的能力,你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害怕,你到底害怕什么?

或者让我说的更清楚一点,你到底想隐瞒什么?或者是你到底想帮谁隐瞒什么?故事只是故事,是通过艺术手法美化的,如果故事里的公主根本不是公主,而是一位爱慕虚荣的艾玛呢?而穷王子不过是一位平凡且满足不了艾玛的包法利医生。”

  他的手再也不能安静的待在裤兜里了,他原本掌控的局面失控了,我想着便是他目前所害怕的,因为此时此刻他或多或少也会有一个疑问。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我调查过你,你根本就没采访过女孩,因为医疗保护……。”我打断了他。

  “是的,我没有采访过女孩,但是我采访过死者的家属,这位有钱但是欲壑难填的艾玛可是给死者的家属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的眼睛终于失去了箭的凌厉,再也没有射箭的机会了,而我也血流如注,遍体鳞伤。


死者

  死者的父亲是一位实业家,母亲是大学教授。儿子便是衣食无忧的少爷。但是,他们的父母对他们的儿子并不满意,年纪轻轻就好狠斗勇,寻衅滋事,每次都是父母给他开屁股。高考因为母亲的缘故,特殊招生进了大学,上了大学的他比以前安分了。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想继承家里的一切,必须付出代价。他必须去上课,必须去复习,考试前必须装出复习的样子。可是他心里明白,他父母和大家都明白,那都是装样子。他的鄙陋是掩盖不住的,他的恶习是戒不掉的,正如他无法割舍父母带给他的光环和特权。他的差距让他的特权变得明显,质疑者也越来越多。

他的母亲用各种办法堵住质疑者的嘴,但是封住了嘴,却拦不住他们想。三缄其口只对自己人有用,站在母亲和儿子对立面得人,这些事永远是他们热议的话题。

母亲很烦恼。“那是我的亲儿子,如果我不这么作,那么他怎么办?我深知我自己的儿子没有经历苦难的能力,出去闯只有死,难道我让他去死吗?母亲不会这么做,她为学院无私了这么多年,我只想对我的儿子有私不行吗?”

  但是事情出现了转机,儿子有了女朋友,长得很好看,尤其是很聪明。她似乎有一种魔力,能让儿子前所未有的听话,按照母亲的意愿去做事。然而父亲却不是很喜欢这个女孩,因为他知道,这个姑娘不过是他儿子的家教,他能这么好的约束他们的儿子是需要酬劳的,无论物质上的还是事业上的,她都要。

女孩的父母都是从商的,但是在大学里却是鞭长莫及。女儿很现实,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会尽力的去争取。而死者并没有让女孩失望,她在大学里想拥有的一切东西都会在最艰难的时候,有绿灯亮起。

  母亲一边要做学术纯净的卫道士,一边又假公济私填补他的儿子。

  本来要顺利毕业了,但是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凶手的班长便是儿子,儿子已经准备保研,但是凶手却向学校举报儿子,然而没有事实证据,举报作废,儿子还是正常的保研了。然而儿子觉得自己被奸人算计了,因此想要算计凶手一下。

儿子在大四选课的时候将凶手的一门必修课给退选了,因此凶手就不能在规定学期修完必修课程。也就是说:在当年的九月份之前拿到毕业证,只能申请延期毕业。而凶手的研究生只收在当年九月份拿到毕业证的应届毕业生,因此凶手研究生也作废了。

  当母亲知道这一切之后,知道自己的儿子玩过火了,便开始责备儿子,并且去想补救的办法。她便去找凶手,通过自己的关系将退选的课补救回来了,让凶手能够顺利毕业。

凶手看着这位“令人尊敬”的老师,再看看她歹毒的儿子,实在是说不出话来。既然问题解决了,就罢了。

  母亲回家生气的打了儿子一巴掌,儿子置气跑了。

儿子回到寝室,结果找了几个人在凶手的寝室把凶手打了。凶手再也不想放过这个人了,因为他觉得,儿子已经根本失去了,作为一个人资格,他也对这个地方彻底伤透了心。

  考试无论多么努力就是考不过儿子、做项目无论儿子做的多烂都能是最优秀的一个,这个否定了他的能力和否定了他的理想的地方,一次再一次的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他对大学彻底的失望了。

  他报了警,说有人行凶。警察边去学校调查,结果导员说这是学生互殴,我们学校内部解决。警察被请出了学校,凶手看着警察离去的背影,孤零零的站在学生办公室的门口。导员将他们两个都声色严厉的责罚了一通,提出私了,如果不私了,那就是算凶手和儿子互殴,凶手和儿子都记过。他清楚地知道,死者记过了他还有一个殷实的家庭,但是自己记过了就相当于自毁前程。

所以,他只能私了,他拿着儿子给他的10万元钱,看着儿子那轻蔑的眼神。

  “CAO,知道打你这么贱,我就该多打你几次。”

  凶手拿着厚厚的钱,心理很复杂,他不知道这钱自己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如果扔了就是被人白欺负了,如果不扔又觉得自己太贱了。他再一次在雨中狂奔,但是他觉得自己怎么也洗刷不下自己的污秽了。

  因此,那天晚上他拿了一把刀出去找儿子,恰好撞见儿子和女孩在一起。

两个人厮打了起来,儿子拿起了凶手的弃刀,砍伤了凶手,凶手再也不能忍受践踏了,反正都是死,那我还不如死的有尊严。

他硬挨了两刀将刀夺了回来,砍伤了儿子。他知道自己已经酿成大错,自己也无法再走回头路了,因此他报了警。

我看着雇主,我知道我们俩都应该摊牌了。

“先生,根本就没有什么目击者。目击者就是凶手,凶手就是目击者。他就是我的师弟,当时的新闻传播学院隶属于文学院!这就是故事,你想要的故事。”

  他终于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一刻我知道我赢了。

  “你今天找我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自传,而是为了那个女孩!……,不对,我应该换一个称谓,应该是妹妹!你的家里没有和其他人的合照,证明你是单身这没有错,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你是她的亲人。

你说的对,在工作之前,先确认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现在你确认了,你这个包庇犯!你无非就是想知道,我到底都知道了什么,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知道一切!

我知道!你妹妹,才是真正的凶手!”

“你这个收钱的肮脏的记者,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


雇主愤怒了,所以他输了。


“你妹妹喜欢凶手,但是你妹妹慢慢发现自己根本就与凶手不是一路人,所以分手了。

后来,你妹妹发现死者总是欺负凶手,并且死者对你妹妹也颇有好感,所以你妹妹便以“不让死者继续欺负凶手”为代价和死者在一起了。

你妹妹从死者的母亲那里窃取资源,再偷偷的转给凶手。所以凶手才能顺利考上研究生,考上文学院的研究生,因为硕士入学考试的试题是死者的母亲,也就是整个文学院最受人尊敬的教授--死者的母亲。

因此,那天死者的母亲去找凶手根本不是为了示好,而是恩威并施。因为现在她可以随时起诉凶手,窃取研究生入学考试试题,这是窃取国家机密的重罪。所以,凶手只能忍气吞声。

所那天晚上的真实情况应该是这样:你妹妹给正在自习的凶手发了一条短信说:快来救我。

所以,凶手便跑去那条路上去找你的妹妹和死者。但是死者不知道凶手有一个习惯---他常常在身上带把刀。

你的妹妹护在死者面前,其实组织凶手犯罪。但是,死者根本就是个流氓,他根本不在乎你妹妹,因为你妹妹只不过是他一直没有得到的玩具,所以他推开了你妹妹,捡起了凶手的弃刀。

死者先是砍伤了你的妹妹,后来被凶手砍伤在地。但是他一直威胁着他们俩,并且咒骂,你妹妹是婊子,说要将所有的事都抖出来。

你妹妹抢过凶手手中的刀砍在了死者的脑袋上,那致命一刀根本就是你妹妹砍的,是凶手帮你妹妹做了擦掉了刀上的指纹,再将自己的指纹握在刀柄上。

凶手叫我来,无非是想让我用舆论转移案件焦点,简单的归结于情杀,将凶手、死者和女孩的三角关系一笔带过。

重点是要赶在他交代犯罪过程之前发出,这样的话可以对警察造成一个审讯盲点。只要报道一出,凶手再将事先想好的供词全盘拖出,这样便能在社会舆论下迅速结案,免得久生变故。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了,死者的母亲为了将他的儿子不至于死后还被人诟病,就花了大价钱让我在报道的字里行间中稍微改变几个形容词和定语,从而将矛盾冲突点转移到凶手身上。也多亏了死者的父母,这篇报道才能顺利发出。

这件事也是你今天找我来的原因吧,怕我收了死者家里的钱,总有一天会将我知道真相告诉他们。”


这回是我死死地盯着他,用目光将他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你放心吧,我毕竟是凶手的师哥,这件事我不会说的。”

说罢,我拿出了最后一根曼宝路香烟,透过嘴里吐出的烟雾看着这个穿戴了坚实的盔甲的雇主被我一点一点的解构。

窗外的风继续嘶吼着,电视里传来微弱的新闻播报的声音。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窗外晦暗的世界,眼神空洞。


“你知道吗?我姐姐一直活在恐惧中,那段时间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她在离开之前将这些事告诉了我,我觉得有些事还是没有真相更美一些,所以我必须保证,不会有人说出这个秘密……。”

我走过去,用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姐姐是活在悔恨中,你知道你的姐姐在那之后为什么所有照片都是黑白作品吗?”

“可能是看过太多的血色,就会抗拒所有颜色吧。”

我低头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的吐出一个烟圈,看着眼圈慢慢打在氤氲的窗户上,然后消散了。

“你姐姐曾经对一个人说过,他就是整个世界的颜色。”

说罢,我转身便离开了。


走出那座雕琢精致的小区之后,我在繁花巷的街道上狂奔。暴雨打湿了世界,这是上天赐给我们圣洁的甘露,以洗刷我们的污浊与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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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跑累了,我跪在狂暴的雨中。

  我看了一眼表下午13:00。

  接下来的故事应该是这样的。我的雇主会发现我的包落在了他的桌子上,里面有一个笔记本电脑和一直录音笔。但是电脑和录音笔都是假的。只有一个信封是真的,那信封里是一张照片,短发女孩的在梨花树下的背影。然后他会清楚的认出来,那女孩穿的衣服是他的姐姐。

  从而回忆起从我进门的一瞬间所发生的一切,凭借他的观察力,他首先会发现我的话语里面的漏洞,其次他会回想起来,我拍他肩膀时手背上的刀伤。

  紧接着他会打电话给我,但是我的手机早已经被我扔进雨水中浸泡。然后他会给另一个人打电话,这时候我手中的另一部手机会响起,我不会接,而会将他扔到马路上被车碾过。

  13:15分,一位身材肥胖的人会敲响他的公寓门,并说:“您好,我是前《三江时报》的编辑记者吴勤,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下午13:15来到这里给您写自传。”

  他会很疑惑,便会调出他们家门口的监控录像,问吴勤我是谁?

  吴勤会很诧异的对他说:“这是我们《三江时报》的校稿员,不过现在已经不干了。很有才华的一个年轻人,可惜啊,没上过大学,只能做校稿员啊。”

  紧接着他会问我的具体信息,吴勤都会告诉他:“那篇报道是一个校稿员写的,但是为了主编为了尽快发表,因此就署上了吴勤的名字。”

但是那些都是假的,我根本就没有采访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目击者、没有师弟、没有人给我钱、更没有修改过任何形容词和定语来反转人物形象,这篇稿子从一开始就是我写的,从未变过,我也从来不是什么报社编辑记者。

真实的故事是这样的:

  我叫做余笙,来自一座北方小城。我还有一个孪生哥哥,他叫余胜,他在大学里学新闻,但是哥哥不喜欢他的专业,所以他就让我代替他上课,而他帮我去校稿。我俩长得一模一样,他成了报社里的余笙,而我成了大学里的余胜。我很喜欢我哥哥,他喜爱小说,我们俩总是一个人念一段小说,一个人将小说画出来。可是如今,我写出了一部小说,但是哥哥却不在了。

  雨水继续拍打在我的身上,洗刷我永远也洗刷不掉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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