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总是情

北京漂泊故事(一)

万水千山总是情

文/书虫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喜欢安静,就会向往自由,远方。以前所有的经历像梦一样,求学,到一个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又到一个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结婚呢,可能又要到一个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我都糊涂了,不知道之前的家还能不能叫自己的家,也不知道现在租住的十几平的房子算不算自己的家。在我的印象里,好像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触不可及。

小时候,背诵余光中先生的《乡愁》,我天真的问父亲什么是乡愁,父亲沉思半天,也没给我一个答案。后来,他告诉我乡愁就是想念,心里想念着一个人,想念着一个地方,那里有他爱的人也有爱他的人。我还是没听懂,好好的为什么去想念,既然想念他为什么不去见他。父亲告诉我就是距离很远很远,需要坐很多天的车,坐不同的车,先坐马车,再坐三轮车,汽车,火车。我这些车里,我什么车都见过,什么车都坐过,唯独没坐过火车。我问父亲火车长什么样子,父亲说他也没亲眼见过,也没亲身坐过。从那时起,我就天天想着坐火车。后来,在电视里见到汽笛声响的火车都会瞪着眼睛看老半天,心想火车长这个样子。长大后,我要坐火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问父亲他最想去哪里,父亲想了想,他说他想去北京。我问北京在哪里,父亲给我指着北方,他带着一定草帽,望着北方,说北京就在那里,在中国的中心,它就类似人的心脏。我听懂了前一部分,后一部分没听懂。因为我不知道心脏对人的重要性,更不懂北京对中国的重要性。我为父亲为什么去北京,父亲说北京有好多好多有名的地方,天安门,故宫,颐和园,长城,还有清华北大。我从来没听过这些地方,我说你只能选一个地方到那里,你会选哪一个。父亲笑了笑,说他可能去不了,他说他希望我能替他去,去清华北大读书。那时候我把清华总听成青蛙,我一听青蛙,就说不去,一听名字就不好听,和蛤蟆一个名字。父亲哈哈大笑起来,他才知道我听错了,他给我纠正到是清华,清水的华中华的,我说那我也不去,那么远那么远,多好我也不去。父亲笑着说那是很多学生做梦想去的地方,他说他做梦都想去那里走一走,看一看,坐一坐。父亲是个感性的人,我看见父亲眼里噙满泪水,就问父亲,爸爸你怎么哭了。父亲笑着说我没哭,风把沙子吹进了眼里,父亲就在我面前象征性的揉了揉眼睛。我不知道那是父亲年轻时的梦,我却把它的梦当成了笑话。

年少时可能谁也不懂,不懂父母,也不懂自己,可又自以为是的感觉自己没有不懂的。其实,那么干净的年纪能懂什么,总觉得生活苦,却不知道父母总是冲在前线,把最苦的留给自己,而自己的苦却不及他们的百分之一。他们中年时,要面临上有老下有小的困境,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他们肯定也有人生苦恼,无穷无尽的迷茫和对世界对人生的失望。他们肯定憧憬向往过自己三十岁的模样,却不知道自己活成了另一副模样。

这些我现在正在经历,正在走父母的老路,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也不管风云如何变幻,时光里的人们总会一样不拉的路过,走过,尝过,辛酸的,苦辣的,无助的,无奈的,都会面临失去亲朋好友,都会面临父母的老去。我们的保护伞没了,我们变成他们冲在前线,尝和他们一样的苦,喝他们一样的岁月的酒,就连酒的度数都出奇的一模一样。夕阳里带着希望,希望里带着新生命,仿佛轮回就是这样。人生总是苦海无涯,人生总是变化无常。

该来的总会来的,该走的也会走的。他们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他们的脚步不知道是不是被我们的脚步覆盖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我们代替了。我总让父亲来北京,父亲总说不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北京留给他太多太多的期待,以致到现在他都不敢面对心中的那个执念,那根情节。人总是在挫折中慢慢成长,无谓感伤,无谓得失,无谓取舍。父亲总说我们这一代是幸运的,比他那一代不知道幸运多少倍。而我又学着父亲说同样的话,我对后面的孩子说,你们是幸运的一代,不知道要比我们幸运多少倍。可是他们太年轻了,他们听了什么也不懂。就像当年无知的我一样,自以为自己什么都懂。

其实,真正的懂是要用心的。背课文时,父亲总说气愤地说能不能用心点,什么叫用心,不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也不是嘴里流利的背出来。用心是要用心去感触,去感受,去品味课文里的人生哲理,饱满的精神世界,只有用心才会真正的懂。

我曾问父亲如果到北京的话需要多久,需要走多远的路。那时候,家里还没有修路。我还问父亲为什么不去北京天安门看大阅兵。父亲说如果不吃不睡,白天加黑夜,不停的走,要走个一两个月,到那儿的时候,大阅兵早散场了。我说那可以早点去,算好时间,一定会能赶上。父亲笑着说,你让我赶着马车去北京,还没到,说不定马就累死了。我一听死,就感觉去北京并没那么好玩,听上去有些可怕。去北京,竟然能累死一匹高头大马。说什么,我也不去北京了。我再也喜欢不起来北京了。

好像除了北京,我再也想不到去别的地方。只有北京这个地方是父亲说给我听过的,我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飞多远。

父亲总说你们翅膀硬了一个个跟小鸟似的就飞走了。我不懂父亲话里的忧伤,我以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满满的骄傲和解脱。我听成了另一种意思,你们总算飞走了,总算不在我们跟前嚯嚯我们了。直到我离去时,走的远远的时候,还能看见父亲站在那里望着我们走时的方向。大概父爱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没有爱,却是深深的爱。他把他的青春全给了我们,全给了我们的未来当了垫脚石。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有的乡愁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念家人,想念家里的一草一木。从小陪我们长大的枣树,陪我们长大的草莓,陪我们长大的柿子树,它们竟然不知不觉出现在我的文字里,让我不止一次想起它们。它们太可爱了,太美好了,太单纯了。对了,还有我喂过的小羊,小猫,小狗,小牛还有小猪。它们陪着我长大,和我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现在它们不知去向,可能早就投胎做人,可能早就投胎成阿猫阿狗,可能早就投胎成树啊风啊云啊什么的,最后像从没来过一样。

我真不知道那时候,我是怎么和它们做朋友的,我也不嫌它们脏,可能它们也不嫌我脏,那时候我不知道洗脸,总是一个大花猫,可我还是没吓跑它们,它们从来没怕过我们,有时候还和我们打架,和我们对着干,让我们恨的它们恨不能逮住它们宰了吃了。可真的有那么一天的时候,我们又不舍得了。父亲把它们一个个卖掉的时候,它们都哭了,哭声感天动地,眼睛里含着泪花。母亲说它们来这个家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幸运的是,我们从不把它们当成动物,不幸的是它们终究摆脱不掉被卖掉被吃掉的命运。命运对它们公平,却又不公平。

相处久了,人和动物都会有感情的,更何况它们是那么的懂事。家里的老黄牛每次下地里干活时都很卖命,从来不吃一颗幼苗,它好像能分清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为此父亲母亲见人就夸,夸它是个聪明的牛,仿佛就像夸耀考高分的孩子,别提多么骄傲,多么自豪。

不知不觉,我习惯了一个人独处。之前,我总害怕独处,总害怕以此带来什么不良后果。我从书里不停寻找答案,我却没找到答案。后来,我就明白了,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我没有看见它,它整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忽视了它。现在想想,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看不到它。那是因为自己的经历还不够,自己的心还不净,自己的年纪还不到。有很多东西不用心领悟体会不到。年纪大了,真不是一件坏事,它会丰盈年轻时不懂心的心,能看见年轻人看不到的东西。

所以不畏时光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它是用心看待这个世界的另一种方式。心擦的明亮了,看的也就透彻了。所以人生感悟不是听上去很有道理,只有自己的心开化了,才会真正的明白。

不知为什么,我越来越能和自己友善的相处。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孤独中迷失自己。其实,人生大多的时间都是孤独的,都是和自己相处的。求学,工作,生活,理想,每样都少不了孤独。孤独越深,才会在这些方面有所成就。就像小时候父亲说邻居家一个学习优秀的姐姐,她学习好并没有什么诀窍,她学习很勤奋,把别人玩的时间用来学习。别人玩,她在学习,别人学习,她还在学习。周末的时候,从来没见过她出门,那时候还没电视,人家除了看书就是看书。为此,父亲还把她当成我们的学习榜样,给我们制定一个规矩,看书学习不到十点不许睡觉。可我们一看书就犯困,总是变着法子和父亲斗智斗勇,被父亲发现以后,除了狠狠的骂一顿,也少不一顿揍。

我去了远方,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我从小就没什么大志向,除了非要考清华。我就想做一个农民,一辈子的农民,可是我父亲不让,他总想让我逃离那个他认为的束缚他命运的落魄地方,就像他落魄的人生一样。其实,我觉得我父亲的一生并不落魄,他的一生波澜壮阔,经历了别人很多没有经历,如果写成一本书,绝对比电视剧演的精彩。父亲常说百味人生,人生百态,他总把自己看的一无所成,碌碌无为。也许,他的人生就是我的人生,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永远一个人默默承担着一切,咬着牙,硬撑着往前走。

人们天天说远方,可远方又在哪儿呢,没有人说过远方在哪里,但人们为了给远方画上一个美丽的符号,就说远方是能看得见的,是在脚下的。对我来说,远方就是北京,就是八个小时的路程,就是数不清的乡愁。我的第一故乡不是北京,可北京却快代替了并超越了我的故乡。所谓的乡愁,是不计其数的,只能说像月亮的光华一样,洒遍每个角落,照亮远方与家长的距离,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升起。

我想我回也回不去了,在北京想扎根也无法扎根,我成了一个漂泊者,就连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过家了。可家一直在我的心里,或许我会给自己一个家,又或许我会一直这样漂泊下去。变成风,变成云,变成雨,到哪里都会留下我的足迹。

我坐在窗户旁,感受风传来的信息,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不知是它呼唤我,还是我呼唤它,我们竟然如此相似,却又隔着万水千山,只能靠心紧紧的连在一起,遥遥相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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