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满地金黄,树枝叶儿开始退去了绿,成了一片一片的金叶子,风一吹就哗哗啦啦的响。秋,竟也成了一个热闹的世界:晨起太阳的吆喝;晒干了雾露,街道边草丛里,小虫横冲直撞;街道上飞赶的汽车,更是忙碌不歇。一切都应景着国庆,当然,还有庆祖国生日带来的高速免费通行。
同样,我也驾着车,在高速路上飞驰着,副驾驶座坐着我的母亲,后座,坐着她母亲。随行的还有母亲的几个姐姐。
一路上我小心的驾驶着,车速一直在80码。想是怕打扰我开车,母亲和她的至亲始终保持一言不发。我对着母亲说:”妈妈,你们在车上不聊天,我会更紧张哦“母亲笑了,说:好好开你的车,外婆会晕车,还是少说话吧!“我微微笑了笑,便不再言语。脚下却加重了油门。
目的地并不远,车程也就两小时。停好车,我赶紧松下安全带,打开车门,走向后座的外婆,打算扶着外婆走。母亲已经先我一步,搀扶着外婆,准备下车。外婆对着母亲说:”幺(儿),我自己可以走。“母亲笑着说:”不打紧,我扶着你“。外婆笑了:”你们小时候,房前屋后的,总是我牵着你们走,如今,是你们得牵着我走。”母亲拉着外婆,慢慢的走着:“小时候,家就是家,远方就是远方,长大后,远方变成了家,而家,却成了远方。”
跟在母亲身后的我,愣住了。
小时候我很喜欢外婆家那一屋的书,总是缠着母亲带着去外婆家看,慢慢大一些,我便自己去。开始是隔三差五,后来是每天必去。春夏秋冬,落下的不过是一两天。外婆家门前有一条长长的路,路的左边是一条小河,右边是一群群山林,漫步走在这条路上,怡然自得。记忆中,不管是母亲带着我去,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临走送行时,外婆总是要送的。哪怕是冬天,也不例外。每次都会拉着母亲的手,叮嘱母亲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然后站在大门口目送我们离开。每次到了路边上,母亲便会拉着我加快脚步,不停的走,恨不得跑起来。我总是纳闷:干嘛浪费这一路的美景,走那么快?心里遗憾的我走到路的尽头时,念念不舍的回头看着走过的路,还有远处外婆的家,外婆家门前俨然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从身形上看,是外婆。慢慢的我发现,只要我在路的尽头回头望去,就一定能看见外婆遥望的身影。
母亲的家在一条街面边上,对面便是车站。儿时的我总喜欢趴在阳台上,看车来车往,人上人下,大包小包,来来去去。幻想着总有一天,我会随着其中一辆汽车,成为这来来去去其中的一员,奔向远方。这一天终究是不会遥远的。当我提着行李,满怀激动的心情坐上车,一切都那么新奇,那么振奋。心想:我总是在阳台上看车,这下,终于可以在车上望望我家的阳台了。我仰头一看,看到了阳台上的母亲。母亲靠在窗边,静静的看着车站,目光里沉甸甸的。我呆住了,低下了头。忽然一下明白了每次从外婆家离开时,为什么母亲总是加快了脚步。我回过头来,对着司机说:“司机师傅,赶紧开车吧!”
有人说,世界上最伟大的爱是父母给予的爱。它的伟大就在于几乎世上所有的爱都是以聚合为目的的,惟有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以分离为目的的。母亲一开始牵着我们的手,是希望将来有一天不再牵着我们的手,把我们送离开家,到远远的地方去,让远远的地方变成了我们的家。却让家,变成了远远的地方。
外婆已经快90岁高龄,步履蹒跚。母亲轻轻的握着外婆的手,每一步都择地而蹈。我牵着润琳,跟在她们身后,调皮的润琳来回蹦跳,挣脱我的手,嚷着要在前面带路,并且要做第一个到达路尽头的人。我心想:润琳这是要奔向远方啊!望着她的背影,我笑了。我快步向前,走到母亲的另一侧,扶着母亲。对着润琳喊:看到了吗?我牵着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又牵着她的妈妈,你要不要牵着你的妈妈呢?润琳回过头来,手舞足蹈,奔向我们,大声喊道:好啊好啊,这样好玩!那一副调皮的样子,逗得外婆和母亲大笑起来。
一缕阳光划过头顶,四周泛着金光。润琳牵着我,我牵着母亲,母亲牵着她的母亲。这一条长长的路,很直,两旁姹紫嫣红的秋菊,格外耀眼。
家和远方,母亲牵着孩子;远方和家,孩子牵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