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世》中,庄子写了四类人,这四类人层次不一样,境界不一样,面对的关系也不一样。
第一类人,是以颜回为代表。这一类人很有才华,很年轻,跃跃欲试,准备进入社会大干一场。这一类人在庄子的《人间世》篇里占了三分之一的篇幅,非常重要。
第二类人,是已经做了高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每天有非常艰巨的任务。早上受命,就是接受一个命令晚上都得吃冰块的那种极其焦虑的官场上的人。这一类的代表是叶公子高,还有颜阖。
第三类人,是隐士,但会时不时地出来劝一劝在世的人,以楚狂接舆为代表。他会出来劝孔子。我们以前也提到过孔子非常入世,非常地执着于现实生活中推行仁义礼智。楚狂接舆就会出来劝他,你应该怎么样怎么样,怎么能超脱一点,所以这一类人属于是跟社会若即若离的一类人。
第四类人,是以支离疏为代表的。支离疏是一个形体残缺,相貌丑陋,非常普通的小老百姓,但是恰恰是这样的人在乱世活下来了,而且活得非常安心,非常自得。这样的人在德行上是很高的。
所以这四种人,在北大王博老师有一本《庄子哲学》的书里被认为是代表了社会上四种最主要的类型。王博老师把《人间世》篇放在第一篇,因为它是整个走向逍遥的一个基石,一个基础,这个也是合理的。
这四种人在庄子这一篇中是怎样展开的,我们待会可以慢慢地去聊。人在人世间,到底有哪两件大事情?庄子有非常简洁的概括。他说人大戒有二,戒是什么意思,是大法。法是什么呢?就是法规法则。人在世间有两个大的法则、大的法规谁都不能逾越的,其一命也,其一义也。
命是什么意思呢?庄子说“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孩子爱父母,父母爱孩子,这个是我们在心里放不下的事情,这个就叫做命。命就代表我们是改变不了的,因为每个人出生肯定是有父母的。我们对父母的感情,反过来父母对我们的感情是一样的,它是纠缠在一块,是一件很纠结的事情。所以庄子用了一句非常感性的话,叫不可解于心。这个跟儒家很不一样,它并不是说你要孝敬父母,没有那么简单。它是人心里最放不下的一件事儿,就是你跟父母的关系。
第二个,我们一定会面对的是什么?它叫“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我们就像是臣,上级的领导就像是君。古代是君臣关系,我们引申到现在,其实就是上下级的关系。无适而非君也,也就是无论你到哪里都有上下级的关系。大家想象一下,我们在一个网络中,在这个网络中的每一个点,它都连接着上下左右,我们在这个点上,只要我们还在这个社会中生活,一定是在一个非常复杂的网络中,我们要照顾到所有的关系。所以上下是一种普遍的关系,我们不必把它狭隘为一定是君臣。
即便是古代的皇帝,还有一个约束他的,这个就是天,所以叫天子。为什么北京有天坛、地坛,那都是古代皇帝去祭祀,祭一下天,告诉它我做了哪些事情,哪些事情我没有做好。所以这个关系,它是有普遍性的。
在这两种关系中,庄子尤其强调第一种关系。因为第一种关系在儒家里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然而庄子跟他的观点是不一样的,所以这是第二段。
那我们要把它分成三个小段的话,第三段是最有意思的。他说“自事其心者,哀乐不易施乎前。”我们去伺候自己的内心是最重要的,我们跟父母的关系,跟君臣的关系,固然是束缚我们的,也是我们在这个世间逃避不了的事情。庄子说无可逃于天地之间,只要是人就有这两个关系。但是这是外在关系,处理得好不好会影响到我们。但最根本的关系是什么?是我们跟自己内心的关系,叫“自事其心者”,就是你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内心的,这个才是根本性的关系。对待这层关系,庄子说“哀乐不易施乎前”,千万不要被我们的喜怒哀乐这种情感和情绪所控制。这就是一个有德的人,有智慧的人。
我们之前讲过“德者得也。”这个德是指得之于道。得之于道,就是领会到一种更高的智慧。这样的人不会被自己的情感和情绪所控制,这是庄子强调的重心。他最后一句话的总结,叫“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