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政之要,唯在得人”,人才对于一个组织的重要性自古已经得到了各界人士的认可。无论是文人龚自珍的“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还是枭雄、政治家吕不韦的“得十良马,不如得一伯乐”,或是国父中山先生的“治国经邦,人才为急”,组织对人才的渴求已经毋庸置疑。
其实“用人之道”的提出已经暗含“重视人才”这个前提条件,接下来的关键就是“用什么人”?泛泛而言,“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当然是用人的不二原则,如《周礼》说的:“考其德行,察其道艺”,类似的经句可谓不胜枚举。
但是有一个问题,什么是“德”?所谓“德者,得也!”真正的德是有所“得”,如何得?由道而得,所以是“道德”。但是古人对“德者,得也”的解释往往偏向于个人心性之所得,如朱熹《四书集注》里所说:“德者,得也,行到而有得于心者也。”王弼注《老子》一书说:“德者,得也。常得而无丧,利而无害,故以德为名焉。”
这样的解释当然没有错。但是“道”可大可小,如佛家说的纳须弥于芥子,由道而来的“德”难道只能局限于心性灵明的一面?记得《军师联盟》里于和伟饰演的曹操对“德”有过一番诠注:
什么是德?临阵能致胜,不使将士枉死是德!治国能安民,不使百姓受冻馁之苦是德!至于坐而论道,大言欺人,只会摆架子装清高,却无实惠于家国百姓的伪君子,朝廷没有那么多俸禄养着闲人!孤要的是能治国用兵、平定乱世的有用之才!
“曹操”这番话或许有点偏激,且剧中“曹操”还反复说:“乱世重才不重德”,但是作为乱世枭雄的他有这样的价值观也很正常。同时,剧中“曹操”的这番话其实也点出了“德”的另外一面——既然“德者得也”,有德之人就不能只是自己的学问、心性有所得,也要使百姓天下有所得,为天下做一些“实事”,简而言之就是“事功”。
中国自墨子开始至民国胡适,都提出事功的需要,南宋时期还有反对理学只谈心性的“事功学说”,但是如同牟宗三先生判断的:“要求事功是一回事,事功精神又是另外一回事,只是要求事功,而事功精神一直不具备,故事功总做不出来。”
为什么阳明心学在日本却能指导伊藤博文、吉田松阴等人成就明治维新,而在中国却不能?因为王阳明的弟子王龙溪等人只取了王学中“心性灵明”的一面,而伊藤博文等人却取了王学中“事功”的一面。所以阳明心学在明朝后期开始便渐渐趋向于枯坐细思的学问,而日本却能成就改革(但是笔者认为,也正因为日本明治维新众人忽视了王学中心性修养的一面,所以没有遏制住日本军国主义的横行)。
如果再深入下去,就要涉及到抽象与具体解悟、质与量的世界等哲学概念,这就不是本文的讨论的范畴了。回到“德者”这个话题,孔子说“君子不器”,什么是“器”?《易经》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体无形,器则有形,“道”为体,“器”为用。“不器”就是不局限于一种表现形式,其实这就是“才”。
有德者必有才,有德无才属于“善良”,不是德。古人强调“德才兼备”或许是随顺大众的理解而说,但是这也往往将“德”局限于“人品、心行”一面,忽略了实践的一面。自古中国君子学者往往给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谈玄说妙、自居清高便认为是“德者”,这是很悲凉的。不仅能坐而论道,还能出将入相,不仅能格物致知,还能治国平天下,这才是真正的“德者”。